"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皇子吉祥 谁人不对他恭敬外加礼遇三分?眼前这个小女子怎的…… 够大胆!竟敢趁火打劫!堂堂皇子殿下怎能受此等“屈辱”, 不讨回来怎么在人前树立威信? 可,越看越可爱,越缠越上瘾, 现下的情况似乎有点脱节, 那,换种方式报复行不行? 嘿嘿,决定了先让她爱上他好了,然后…… 楔子 不要去相信任何人,因为没有人是值得相信的。 女人握着手中的锦帕,望着窗外的桃红柳绿。美景如斯,富贵如斯,可是她的笑容却越来越少。当初,她也曾经是一个天真的少女,天真得不知道什么叫做勾心斗角,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叵测。绝世姿容,却挨不过年华的渐渐逝去。那个宠过她的男人,在他的眼中,那些眷恋已经越来越少,少得让她觉得祈求他的爱,是一件好卑微的事。 “母妃!”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地来到女人的面前,使得她那张哀愁的脸扬起了少许的笑意。 “雾儿。”女人拉过小男孩的手,把他抱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早上去给你父皇请过安了没?”女人问道。 “请过了。”小男孩点点头。 “那你父皇说了些什么没?” “没有。”小脑袋想了想答道,“父皇正在看奏折,所以就屏退我了。” 娇媚的脸色黯了黯,女人尖锐的指甲刺痛着自己的手心。是啊,在后宫之中,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没有雄厚的家世,纵然空有美貌也是惘然。她的男人心思太大,大到装得下整个天下,而她的心思则太小,小到只想守护着一份几乎不可能拥有的幸福。会被册封为妃,无非是因为她运气好,怀上了龙种,母凭子贵而已。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家中势力庞大的贵妃,所以雾儿从来不曾得到过皇上的重视。 “母妃,你怎么了?”小男孩注意到了女人黯然的脸色,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拿着手中的锦帕擦拭着小男孩满头的大汗,“怎么满头大汗的,又去玩耍了?” “嗯。”小男孩满脸的粲笑,“我向父皇请过安后,在御花园遇上了二哥、七哥,就和他们玩了会。他们说整天只在书房里听夫子授课,听久了,脑子会生锈。” 女人收回手,沉默了会儿,“那你喜欢你的这些兄弟吗?”她盯着儿子问道。 “喜欢!”小男孩的头重重地点了一下。 “可是你却不能去喜欢。” “为什么?母妃,你说的话好奇怪。”稚气的目光中泛着疑惑,他不解。 “因为你没有资格去喜欢。”她拍了拍他的脑袋,轻抚着他的乌丝,“你的个性,本不适合争夺,可是却错生在了帝王家。你所喜欢的兄弟,将来都是可能当上皇帝的人,所以,你不可以喜欢他们,因为谁都有可能在背后捅你一刀。” “我……我不懂。”女人沉沉的目光,使得小男孩不禁颤了颤身子,“为什么母妃老是要对我说这些奇怪的话呢?”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皇宫之中保住性命,明白吗?”女人严肃道,“雾儿,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任何人,在这皇宫之中,你能相信的,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天真不适合这个皇宫,待在宫里的这些年里,对于这个道理,她已懂得太多太多了。 “可……”小男孩张了张嘴。要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对于他这年纪来说,还太过早。 “所以雾儿,快些长大吧,只有长大了,你才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那难道母妃也不相信任何人吗?” “是啊,母妃不相信。”女人苦涩一笑。在父兄眼中,她是一粒可以利用的棋子,在夫君眼中,她只不过是他后宫无数佳丽中的一个,他众多皇子中其中一个的娘。 “母妃也不相信父皇吗?” “我……”红唇轻启,却听到了窗外传来的声音:“有刺客!”那声音,是从前承殿传来的!不相信……女人口中的三个字幻化成了风声,几不可闻,却还是传入了小男孩的耳中,然后他看到了他的母妃,如一团烈火般地冲出了寝殿,向着屋外奔去。母妃……她不相信父皇吗?男孩的心摇摆着,无法去承受这个事实。可是他却不知道,这是母妃最后一次对他说着话儿。然后,在一个时辰后,他看到了母妃躺在了血泊中,绝美的脸庞,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而父皇那身黄灿灿的衣裳上,则沾满了红色的血,红与黄的交错,刺痛了他的眼眸。然后,他知道了,母妃是为了救父皇,而飞身挡下了刺客的一剑。所有的人都在盛赞他的母妃,只是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心诚意的,又有多少是暗自得意的呢,亦或是幸灾乐祸的?然后,他还看到了父皇在母妃的灵堂前,注视着母妃的脸许久许久,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母妃一般,那视线,几乎要穿透了棺木。母妃被追封为贵妃,而他,亦从父皇身上得到了以前所不曾得到过的宠爱。可是母妃……你不是说过你不相信父皇的吗?那为什么还要去替父皇挡那一剑呢?难道父皇的命在你的心中,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吗? 若是的话,那又是什么呢?天真,真正天真的又是谁呢?母妃,救下父皇,是你用尽了你一生最后一次的天真吧!最后一次的……天真…… 我遇见了你,说不清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也许冥冥中注定,我一生得背上你这个倒霉的包袱。 所以我很郑重地警告你,是真的哦! 你不许给我惹麻烦,小鬼! 我——赫天香,生不逢时。 若是生在乱世之秋的话,也许不会有那么多人老管着我。毕竟乱世嘛,人人都要自保,要避祸,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闲来管人啊。 可是遗憾的是,我偏偏生在了太平盛世。 我出生前的一百年,邵氏一族打下了天下。平内乱,安边外,政绩赫然,展开了史无前例的邵氏王朝。 而我,很不幸地出生在了赫家,一个表面上是普通商家,实际上却是神偷世家的家族里。 我是打小就反对偷东西的。 又不是没银子买,干吗一定要偷呢?丢人不说,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逮着了,没准还得去衙门吃牢饭。更何况现在天下太平,想要劫富济贫,也难找对象。 所以,我从来都是主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一伟大理论的,只可惜整个家族,没人肯听我这理。 爷爷说我是练武奇才。 父亲说我虽是女儿身,但是却丝毫不逊男儿。 我知道,那是他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不是我说,赫家在苏州城里也算是个大家族,开枝散叶,这一项工作赫家历来做得很好。生出的娃娃,十个里面有九个是男娃。而剩下的那个女娃。当当当!也就是我了。 物以稀为贵。这句话我是相信的。起码我这十多年来,就体会得很明白。一大家子的人,走路怕我摔着,喝水怕我呛着,吃东西怕我噎着。哎,他们啥时候才能明白,我其实不希望大家如此“保护”着我? 不过,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条,只要家里人不是太管着我,我也安分地待着就是了。可是日子过得太安逸,老天爷往往会看不过眼。 十六岁那年,我在一次无意当中,听到爷爷居然打算让我来继承整个赫家。 天啊!这还得了! 我吓得差点没傻了。当天夜里,就连滚带爬地收拾好包袱,顺便带上我平日里攒起来的银子,拍拍屁股,离开了赫家。离开赫家,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人管着我了。 不过——我以后该如何生活下去呢?我身无一技之长,大字识得一些,不过写出来的字,足以让教我练字的师傅悲愤欲绝;琴棋书画嘛,我是略有涉猎,但是样样不精;至于武功,会的也只是三脚猫的逃命功夫。 不过不管将来的生活如何,我心底还是下了决定,那就是——绝对不当小偷! 因为这个职业,实在是没有前途啊! 邵氏王朝传至现在的皇帝邵冲文已经是第四代了,称为元帝。元帝多子,后宫佳丽三千,育有十五个皇子和十七个公主。然个中纷端,却不是天下百姓所能理解的。多子,亦代表着皇位争夺的激烈,尤其是元帝年事渐高,却迟迟没有立下太子,导致朝中猜测纷纷,各个皇子之间更是明争暗斗。 宽敞的厅堂,紫檀木的家具,看上去贵气且雅致。两个人,一个坐着,另一个则负手站着,观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 “十三弟,听说你要去洛阳察视民情?”良久,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终于开口问道。音量不大,却已足够让对方听清楚。 “谈不上视察民情,只是听说洛阳即将举行武林大会,所以打算凑凑热闹罢了。”少年回转过身,微微一笑回答道,只是眸光之中,却闪过一丝森然。 “是吗?”男子拿起桌上的一粒罕见的夜明珠,放在手心中把玩起来,“我一直以为十三弟爱清静,没想到十三弟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人。” “在宫里待着无聊了,所以才打算四处走走,长点见识。” “那么——”话音一顿,男子摊开手心,让夜明珠完整地呈现在少年的面前,“十三弟觉得这颗夜明珠如何?” “很美。” 男子点点头,“越美的东西,总是越难得到。”随即又道,“十三弟又觉得太子之位如何?”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聊着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一语寄出,顿时大堂之上又是一片沉默。 两个人,彼此审视着对方,像是要看清楚对方眼中的意图。 身在王室,兄弟又岂是兄弟,更多的是争夺,是成王败寇。 “十三弟,你的回答呢?”男子收回夜明珠,淡淡地问道。“二哥,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府了。”少年显然是不打算回答,随便扯了话题道 “是啊,天色的确是不早了。”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既然你要回府,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王者之位,究竟是谁能登上呢?而窗外,正是烈日当空。 “小……小姐离家出走了!”凄厉的叫声,响彻在赫家的大院之中,一名年约四十的奶妈子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赫家的大堂。 噗!口中的清茶尽数喷出口内,赫家的大家长赫老爷子顾不得拂去胡子上的水珠,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已经扑倒在地上,哭得淅沥哗啦的奶妈,“你说什么?张妈!”他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小姐留书出走了!”张妈眼泪鼻涕一把抓,不忘捶捶胸口,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呃,伤心。 “走?她怎么走的!不是每天都有丫鬟在外面守夜的吗?”一旁的赫远插口道。赫远,赫老爷子的大儿子,亦是赫天香的父亲。 “回大老爷,是有丫鬟,不过昨儿个夜里,小姐说肚子饿,把丫鬟打发去厨房了。等丫鬟从厨房回来后,敲着小姐的门没回声,还以为小姐睡了,就没声张。”张妈抹了一把眼泪道。小姐啊,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撇下你的乳娘呢?要走,好歹连着张妈一起带走啊。 “那门口的守卫呢,怎么会没有发觉?”大老爷问完了话,换成了二老爷。 “这……”张妈欲言又止。 在赫家,小姐惟一拿得出手的武功也就只有轻功了。若是真的有心逃跑,又怎么会被门口那些守卫逮住? “那她留了些什么话?”坐在椅子上的三老爷按捺不住,站起身子,跨前一步问道。 “哦,在这里!”张妈赶紧把一张皱得不成样的纸团从怀里递出。就是这留书,还是她好不容易从角落里找着的,显然小姐在写完后,又揉成了一团,扔在一旁。 三老爷接过纸团打开,寥寥数语,显示出留书之人出走心意的坚决——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誓死不做贼 天香 歪歪斜斜的字,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哪里像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三老爷摇头一声叹气,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手中的纸已被赫老爷子一把抢过。 “……”赫老爷子看了半天,愣是无法辨认出来,“天香写的这是什么字啊?” 不耻下问,此乃做人基本准则。 “父亲,天香写的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有……”三老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誓死不做贼’。”他努力地复述着他刚才所看到的字。 不是父亲老眼昏花,天知道,他这个侄女的字有多难辨认,若非他平时看得多了,只怕此刻也认不出来。 “什么?”一声大吼,赫老爷子只差没有当场把纸团揉成粉末。贼贼贼!普通的贼能和赫家相提并论吗?他们赫氏一门,好歹也是神偷啊。 “父亲息怒!” “老爷息怒!”周围一大片,全然都是抽气的声音。 “息什么息,马上把人给我找回来啊!”他猛吹胡子干瞪眼,指着面前的三个儿子狠骂道,“都是你们,平时尽宠着她,让她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好了,宠出祸来了,我看你们怎么收拾!”这……平时最宠天香的人,是老爷子吧。赫家三子面面相觑,暗自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谁让赫家这一代只出了天香一个女娃呢,所以宠是应该的。于是乎,在一刻钟后,赫家全力出动人马,找寻赫天香.又于是乎,隔了一个月后,官府衙门贴出搜寻赫家小姐的帖子,赏金是一千两黄金。 “阿嚏!”羊肠小道上,穿着一身鹅黄裙衫的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 “该不是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吧。”少女自言自语道,转头看了看四周。杂草丛生,古木参天,耳边只有风吹枝叶的声音。很少会有女子家独自走山路,理由不外乎是怕遇到危险。虽然现在天下太平,但是山贼流寇却还是有的。每每走山路,一些大户人家往往雇请保镖,以护安全,而小户人家,则会几人凑在一起上山,以显示人多力量大的真理。 所以说,少女一个人走在这山路上,真的是……很奇怪。 “总是听爹说上山路要小心盗匪,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危险的嘛。”走得累了,少女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顺便以手当扇,扇着满头的热汗。鹅蛋的脸蛋,精灵的水眸,还有那微微噘起的红唇,不是赫天香又是谁?虽然现在身上有些狼狈:鹅黄色的裙衫上有着几块泥巴污渍,乌黑的秀发,只梳着最简单的村姑发式,白皙的肤色在这两个月中已经晒成了蜜色。不过无所谓了,行走江湖,哪里顾及得了那么多。离家已有两个多月,好在她带出来的银子还没花完,平时的衣食路费倒也不愁 赫天香一边观赏着路边的景致,一边数着天上的云朵,就在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猛然听到一阵劈雷似的粗大嗓门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山过,留下买路钱!”哎?不是吧!屁股一滑,赫天香整个人从石块上跌到了地上,“你们是谁?”不甚雅观地揉着臀部站起身子,她问着突然从树林中窜出的三个大盗。 “山贼!”领头的一人厉声道,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赫天香……背上的包袱,“快点把身上的财物交出来,我们还可以饶你不死。”已经好几天没人上山了,难得有一个,虽然不是肥羊,但是有总胜过无啊。 原来老爹说的是真的。江湖险恶啊!赫天香苦着一张脸,看着壮汉手中亮铮铮的大刀。这刀——好像很锋利的样子,若是一个不小心砍到了她,只怕不死也去半条命。而且看这三人,虎背熊腰,真的打起来,恐怕吃亏的会是自己吧。毕竟,她的武功实在是烂得够彻底的。 “我给,我给还不成吗?”赫天香咬牙点头道。家族祖训,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快点拿出来!”目标的合作,显然让对方颇为满意。 好吧,她拿!小手伸进了包袱,掏啊掏,掏了半天,总算掏出了一个绣着荷花的钱袋。哗啦!钱袋打开,一袋的碎银子洒在了地上。一两,二两,三两……赫天香边数边在心里哀悼着自己的不幸。天知道,若是没有这些银子,她以后还怎么闯荡江湖啊?总不见得加入丐帮,一路乞讨吧。 “快点,你数好了没?”其中一个大汉不耐烦地问道。 “好了,好了,一共是十五两银子。”好歹她是被抢的人耶,他们就不能尊重她一下吗?把银子拽在手中,她一步步地走向了三人。 “拿来!”等不及了,为首的大汉一个跨步上前,就准备把她手中的银子抢过来。 “等……等一下啦!”她往后一退,避开了那只粗壮的大手,“这位壮士,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们拿十两银子,剩下的五两银子给我做路费。”她讨价还价,目光留恋在手中的银子上 “哪那么多废话!”横眉一竖,粗手又要伸过来抢银子 “等等!”这次出声的不是赫天香,而是其中的一个山贼,“大哥,你看这丫头觉不觉得有点眼熟啊?” “眼熟?怎么说?”大汉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们几天前在山下看的那张告示啊,这丫头和告示上的画像有点像。”两只小眼睛上下仔细地审视着赫天香,他说着。真是越看越像啊。 “哦?那张告示你揭了没有?”大汉问道。 “揭了揭了,我这就找找。”凡举是能够拿到赏金的告示,他们都会揭下一份,以备不时之需。说话间,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叠的告示,从中抽出了一张,“大哥,就是这张。” 手一挥,大汉拿过告示,看了看告示上的画像,再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倒真的是有几分相似啊。”除了衣着和发式以及气质的不同外。 告示?什么告示?赫天香眨眨眼,然后猛然凑上前去,看了看告示上的画像。红唇嫣然,丰姿绰绝,颦笑之间,有着几分优雅怡人。 “哇,是谁把我画得那么美?”她大叫道。若不是那张脸真的很像她,她会以为这是仕女图,而非是她的画像。 “你是说——画像上的人真的是你?”三个人齐齐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坦白”的人儿。 “是啊。”赫天香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看着告示下的字——凡能找到此人者,赏金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我有那么值钱吗?”她摸了摸脑袋,浑然没注意到身旁的三人此刻几乎石化了。 一千两,而且还是黄金。他们……他们就是做梦都没想到过啊 三人此刻惟一的心思就是财神爷总算是肯照顾他们了。 “你们……怎么了?”过于狂热的目光,即使是神经粗如赫天香者,也发觉到了。 “你……你……你值一千两黄金啊!”三人颤声道,六只黑爪齐齐伸来。“啊!”就算再慢半拍,此刻也回过神来了。一声尖叫,响起在山林之中。几只乌鸦,被惊得纷纷飞离枝头,顺便发出几声沙哑的叫声。 “一千两黄金,一千两黄金啊!”激奋的喊声,以及银子洒落地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顾不得去拣洒在地上的碎银子,赫天香撩起裙摆,撒腿就跑。江湖险恶,江湖险恶,现在她越发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早知道她就该抵死不承认画像中的人是她。不过又是谁会下一千两黄金的重注来找她呢?想来想去,也只有赫家了。不知道她现在跑回家,这一千两黄金是不是能归自己?于是乎,一个跑,三个追,宁静的林子,霎时变了声。 “呼!呼!”香汗淋漓,赫天香无力地靠在一棵树干上,猛喘着大气。轻功练得好,也是有好处的,起码能够让她逃开刚才的危险。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包袱没了,银子没了,更倒霉的是,现在的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换言之——她,迷路了! “啊!啊!啊!”几只乌鸦飞过头顶,预告着她现在的不幸遭遇。“天啊!”她两手叉腰,怒吼一声。 “地啊!”她两脚猛跺,发泄着内心的不满。才想把她会的“三字经”通通说上一遍,一阵刀剑声传入了她的耳朵是打斗?还是比武?两只耳朵霎时竖起,赫天香循着声响找去。三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团团围住一顶金紫色的软轿,软轿外面,则由五个侍卫打扮的人守着,像是要誓死守护住软轿内的人。 “别再做挣扎了,既然我们今天拦住了你们,就没打算放走你们一个。”为首的黑衣人大声道,对眼前的必胜局面,显然有些得意。 “呸!凭你们也配说这话!”其中一个侍卫啐了口道。 “哈哈哈,配不配等会就知道了,不过你们不打算让你们的主子在这里露露脸吗?还是说他现在已经吓得尿裤子了?”黑衣人嘲弄道,随即周围响起了一阵笑声。 “你们还没这个资格看主人的脸。”五个侍卫的眼中同时扬起了一股森然 那是一种含着杀机的眸光,显然,这五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经有了想杀人的念头。看来等会就有一场恶战吧。赫天香蹲在大树后面暗自想着。父亲曾经告诫过她,若是有人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那么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李思。”清亮如涓涓溪流的声音自软轿内传出,使得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也使得赫天香浑身一震。很好听的声音,虽然清亮,但听得出是个男子在说话,“我不想再听到这些无用的话。”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拉开了新的一幕,“是!”五人中的一人答道。下一刻,宁静的山间已然成为了修罗地狱。厮杀伴随着兵器的碰撞,响彻了整个山谷五个侍卫模样的人武功很高,可是那帮黑衣人的武功也不弱,而且黑衣人的数量明显胜于对方,所以局势算是很不明朗。 “唔……轿子里坐着什么人呢?应该很有钱吧。”赫天香一边研究着打斗的状况,一边自言自语道。现在她惟一犯愁的就是日后行走江湖的路费何去何从。而以她的脑袋瓜子,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救人!通常,英雄救人,被救的人重则以身相许,轻则,至少会拿出自己财产的一半来报答英雄呃,当然,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她也不要求对方的一半财产,只要几十两银子就够了。在她自小养成的观念中,以多欺少,人数多的一方通常代表“恶”,而人数少的一方,则是“善”。行走江湖,自然是要救“善”人了。 “对,就这样!先救了轿子里的人再说!”主意既定,赫天香施展轻功,偷偷地摸爬到软轿边。五个侍卫正在全力地和三十几个黑衣人周旋,不让他们靠近软轿半分,这样造成的结果,反倒是一边打得火热,而另一边则安静得很。好近,离轿门好近了,只差三步……两步……一步…… “喂!”赫天香小心地拉开软轿的轿帘,“你不要怕,我来救你……”才想开口安抚轿内之人的恐慌,却发现情况压根不是她所想象的。一身蓝色锦衣,轿内的少年正垂首看着书卷,似乎对外面的打斗声充耳不闻。没搞错吧!赫天香眨眨眼,而后使劲地揉揉眼,再次向着轿内望去……没看错,她真的没看错!“你……”嘴唇微抬,她讷讷地只说了一个字。 “你是谁?”轻抬下颌,少年问道。那是一张略微带着一丝稚气的清秀脸庞,黑发星眸,光洁饱满的额头,细致黑密的双眉颇像月牙弯弯,弧线优美的双唇,则在贵气中显示出一种难以琢磨的飘忽。好秀丽的人儿!赫天香在心中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自小到大,她看惯了男子,而她的那两个哥哥,七个堂兄弟,更是少见的美男子。本以为二堂弟的秀美已经是男子中罕见了,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却更胜几分。二堂弟秀中带着几分朴华之气,看上去平易近人;而他却带着几分孤傲,让人不敢轻易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是……来救你的人!”咽了咽口水,赫天香暂时从眼前的“美色”中回过神来。 “救?”少年薄薄的双唇抿成了一个弧度,眼眸中却带着几分嘲弄与不屑,“你打算怎么救我?” 这还用说,当然是——“逃!”说着,她直觉伸手,拉住了少年那葱白如玉的右手,想把少年拉出软轿。电光火石,少年浑身一震,似没想到对方会握住他的手。黑眸微微眯起,他的身子没有动,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双手的交握处, “你碰了我的手。”不是问话,只是简单地陈述。 “是啊,我是碰了你的手。”赫天香点点头,随即又道,“当然了,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危机时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以为少年在意这事,便赶紧解释着。拜托!她这个还未出嫁的黄花闺女都没在意,他在意什么啊!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少年垂下眼眸,似在思考着什么。 “喂,你好歹也动一下啊!”等得不耐烦了,赫天香忍不住地催促道。虽说这个少年是她未来的金主,但是若被那帮黑衣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只怕不光他的小命难保,连她都会一命呜呼,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山头上。 “名字?”好半晌,少年终于开口道。 “赫天香啦!”现在她只求他能够挪动尊臀,移步出软轿。“国色天香吗?”他打量着她道。 唉,几乎每个听到她名字的人,都会如此说,“名字很多时候不是与事实相符的,给我取名字的人显然料想不到我没能成为一代美姬。”她耸耸肩不甚在意道。 “你不在意?我还以为女子都是在意容貌的呢!”少年有些诧异地挑挑眉。 “以为?!小鬼,不要说得你很懂女人似的!”少年稚气的容貌,直接让她把他打入小鬼一列。 如此的称谓,少年不怒反笑,“你知道吗?你刚才的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死一千次都不够。” “是吗?”她翻翻白眼,有种想要以头撞墙的冲动。 为什么别人英雄救美那么容易,而她却偏偏要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和他里八嗦上一大堆的废话呢!“你到底走不走啊!”她横眉竖目,只差没有眼光狠狠地射穿他。 少年抬起黑亮莹澈眸子,定定地盯着赫天香,玫瑰色的唇瓣缓缓地逸出一个字:“好。” 我要英雄救美,因为有人告诉我好人会有好报。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我怀疑,而且是严重怀疑!两道身影,从软轿旁边移开。噼里啪啦!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得更加彻底。不少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而五个侍卫中则有两人受了些微的轻伤。“快把这些人解决了,不然让主子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谁都担待不了!”其中一个侍卫朗声道,手下的动作越发快、狠、准。 “是!”其余四个侍卫回道。黑衣人倒下的速度越加频繁,转眼间,已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才把手中的剑从黑衣人的身体中拔出,李思的目光却瞥见自己的主子和一个陌生的女子正向着草丛堆中走去。这个女子……是何时靠近软轿的?他竟然会没有发觉!才想到此,李思不觉一身冷汗。有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靠近了软轿,这亦代表着他保护得不利。若是依照主子平时的心性,只怕他免不了要被重重责罚一番,更甚至……黑衣人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边的情况,其中有人大喊道:“那人逃了,兄弟们不要放过啊,若是能逮住此人,上头必然会有天大的嘉赏!” “李思,主子他……”其余四个侍卫,在看了一眼草丛的方向后,齐齐把目光集中在了李思的身上。 “全力保护主子离开!”李思沉声道,率先一个腾空翻身,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既然主子肯和这名女子走,必然是有其道理,而他们能做的,只是保护主子,用尽生命保护主子而已! 赫天香几乎不敢向身后望去,就怕望见的是一片鲜血淋漓。平时听父叔兄弟言论江湖中的事情,她从来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在江湖中,为了争名夺利,恩怨情仇,杀人是常有的事。可是真的看到了一条条的人命死在她的面前,则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之前,还曾呼吸着,还曾开口说话,还曾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就变得冰冰冷冷地躺在地上,淌着鲜血…… “你的手在发抖。”手被她握着,少年淡淡地道。比起她的颤意,他显得平静得过分。 “当然了,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景!”赫天香说着,脚步走得更快了 她轻功本就极高,也得了父亲七八分的真传。在赫家年轻一辈中,轻功能与她相比的只有大哥和大堂哥而已。其实,严格来说,赫天香也许真的算得上是个练武奇才,毕竟以她这个年纪,轻功能够练到这分上的人极少,只是她的其他武功,简直丢脸到说不出口。不过现下,最让赫天香奇怪的是,少年居然能够跟得上她的脚步,只不过那微微喘重了的呼吸,让人看出了他内力接不上来。一直奔到了密林之外的一处山泉边,赫天香停下了脚步,向着身后张望了一下。应该跑得够远了吧!起码就现在看来,身后并没有任何的追兵。 “先休息一下吧。”她说着,走到了山泉边,掏出手绢,浸着泉水。然后再绞干,擦拭着自己的满头大汗。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盘膝坐下,平息着体内的真气。原本素白的面颊,此刻红云满面。身为练武之人,赫天香自然明白少年此时的举动。在擦拭完脸后,她开始四处找着充饥的果子。手捧着三个山果,嘴里啃着一个山果,她又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少年的身边。此刻,少年已经睁开眼眸,肤色又恢复到了素白。 “喏,给你的!”她大方地递过两个山果给少年,随即挑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少年接过山果,却并没有张开口吃,只是径直望着赫天香:大咧咧的姿态,完全没有女儿家惯有的羞涩娇态。从她的打扮来看,像是山野村姑,但是从她刚才手心中的触感来想,那却不是一个山野村姑所能拥有的细嫩手掌。而且……她还有着一身绝顶的轻功。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啃完了一个山果,赫天香拿出手绢抹抹嘴,继续啃第二个。 “雾夕。” “雾夕……”她喃喃地默念着他的名字,好雅气的名字,像他的人一般,美丽却又有着一种疏离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拨开了垂在额头上的发丝,漆黑如星的双眸,依旧盯着她看。时间久了,盯得她浑身不自在,“你到底在看什么啊?”别扭地皱皱眉,赫天香问道。虽然被人盯着看的经验不算少,但是被一个才刚认识的“美人”盯着看,这滋味,还着实怪怪的。 “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的勇气。”雾夕抿了抿薄唇,打量的目光似要看透她。她是敌是友?是纯粹偶然的相遇,还是早已计划好的接近呢?是天真灿漫呢,还是心机深沉?自小的生活告诉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在这世上,他惟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已。 “勇气?”赫天香眨眨眼,一下子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你是除了我的家人之外,第一个敢不经我允许,擅自碰我手的人。”他淡淡地解释道。 “……”允许,碰一下手还得允许,他又不是姑娘家!“你的手难道别人碰不得吗?”她嘟了嘟嘴问道。 “倒也不是。”他缓缓摇了摇头,“只是,没人敢碰罢了。”因为碰了,也许就是砍头的大罪。 不是吧!赫天香不敢置信地咋咋舌。他这样的“美人”,居然会没人敢碰他的手?虽然……呃,她不得不承认,他浑身上下泛着一层冷漠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该这样啊! “那你一定不常对人笑,所以别人才会怕你,才不敢碰你的手。”她喃喃地下着结论道。 “会吗?”雾夕抬起右手,轻轻枕着下颌,“其实我常常对人笑呢。” “嗄?你常笑?”她怀疑。 “是啊,例如——这样!”说着,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上扬的弧度。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亦知道自己的笑容配上自己的容貌,会是何等的“绝色”。而现在,他等着看她的反应,要把这样的一个女子摆弄在手心中,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呵……呵。”赫天香嘴角抽搐了两下。他这样的笑容,俗称皮笑肉不笑,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笑里藏刀。若他平时露给别人看的笑是这样的话,那莫怪没人敢碰他了。 “你的笑容很美。”她小小地称赞了他一下。虽然这样的笑容,明显不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是你似乎并不喜欢。”他敛去笑容道。她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既不是一味沉迷,也不是装作视而不见。 “没有啊,其实我还是挺喜欢的。”她摇头否认道。反正山野荒林之间,有个美人让她欣赏也不错啊,何必要求那么多,“刚才那些人是你仇家派来要你命的吗?”她转了个话题问道。 “仇家?不清楚,不过想要我的命倒似乎是真的。”雾夕缓缓道。 “那刚才在轿子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甚至还在闲适地看书?”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的表现,害得她之前所准备的一大堆安慰的台词无用武之地。怎么想都想不通啊,若是她知道有一帮人围住她要杀她,只怕早就吓得浑身发抖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他扬扬眉,似乎觉得她的问话很可笑。 天啊!赫天香朝天翻翻白眼,“当然是万一你的那些侍卫保护不了你怎么办?虽然我也承认他们的武功很高,但是想杀你的那些黑衣人武功也很不错啊,而且他们的人数那么多,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吗?!”她双颊鼓鼓,努力对他进行行走江湖的必要教育。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任何事情,都要准备好后路。 “若是他们保护不了的话,那么他们就得死。”冰冷无情的声音,从雾夕的口中发出。原本稚气的面颊,在一瞬间染上了一抹嗜血,却又在下一刻,恢复如常。 赫天香眨眨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他刚才的那股神色,真的让人忍不住地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以及一种想要臣服于其脚下的冲动。臣服?!老天!她在想什么啊!努力地甩甩头,她拼命想要把自己刚才那怪异的思绪给甩掉,“那你不怕那些黑衣人杀了你?”她继续问道。 “那也得他们有这能耐不是吗?”他站起身子,掸了掸蓝色锦袍上沾上的草屑。 “就你的武功,你还怕他们没能耐杀你吗?”她撇撇嘴。虽然她是没见识过他的武功,不过就他刚才施展轻功,所展现出来的内力可以得知,他的武功,绝对挤不上绝顶高手之列。 “武功嘛,”他走到泉水边,低头看着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倒影,“我现在的武功……的确是挺差劲的呢!”不可否认的事实,却是真实地存在着的,“现在,整个武林中,有不少人的武功都能胜过我,都可以杀了我。” “所以啊,你就要懂得自保!”她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身子,玉指直戳着他的胸膛,“行走江湖,忌讳的事情很多,你不能树大招风,不能不留后招,像遇到刚才那种情况,你应该要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而不是光明正大地坐在轿子里,傻傻地等着自己获救,明白吗?” “似乎很难懂呢。” “其实很好懂的啊!”她几欲发狂,“总之,就是要你在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逃命。” “就像你刚才拉着我的手,一起逃那样吗?天香。”俯下身子,他凑过头在她的耳边轻语道。清丽的声音,如沐春而融的瑞雪,冰凉沁心。 她一怔。这样的动作,还有他刚才的话,天香……天香,而不是赫姑娘! “你……你……你……啊!”一个踉跄,伴随着尖叫的声音。 赫天香很不走运地跌进了一旁的泉水中,淋湿了整个身子。 虽然她涉世不深,但是却也知道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不该随便喊姑娘家的闺名。他的年纪应该比她还小吧,因为他稚气的脸庞怎么看也只有十四五岁,但是……也不能如此啊。狼狈地站起身子,赫天香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你……你不许随便喊我的名字!”若是让她家的那帮男人们听见了,只怕会闹个天翻地覆。 “不许?”雾夕嗤笑一身,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着赫天香爬上岸边。敢对他用不许二字的,天下间惟有一人,而现在,她则是第二个。 “对,不许!”她很郑重地点了一下脑袋,“你可以喊我赫姑娘,赫小姐,或者赫姐姐,但是就是不能喊我的闺名。”他这样简直就有毁她名节之嫌疑嘛。 “可是,我比较不喜欢那样。”他轻弹着手指,拒绝道。姐姐?看她的模样,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竟然让他喊她姐姐? “你——”对牛弹琴,估计就是这种情况。她要和他拆伙!她要和他分道扬镳!若是再和他在一起,只怕她会气晕。努力地拧着裙衫上的水,赫天香又哆嗦了一下,摊开手掌,对着雾夕,“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所以你……呃,给我!” “什么?”他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眼眸中闪过不解。 “银子啊!”大家闺秀的修养丧失殆尽,她只差没有抓着头发乱吼了,“是人都知道,我救了你,你怎么都该给我几两银子做报答吧!”这点基本的礼数都还要她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江湖上行走的。 “你想要银子?”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看着她问道。 “你以为我想吗?若不是我的钱给山贼抢了,我也用不着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捞银子啊。”她仰着头,朝着他喷火道。想到之前的情景,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虽然他的长相稚气,但是个儿倒是挺高的。 “原来如此啊。”他浅笑着颔首道。 “就是如此。”尽管她所谓的救人,只是拉着他一路乱奔而已。手掌更向前递了几分,她等着他掏出钱袋。 “可是,我身上没带银子。”雾夕淡语道。或者该说,他一向没有把钱袋放在身上的习惯。 “你没银子?!”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度。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穿着如此华贵富丽,居然没有银子,说出去会有人相信?“怎么可能!” “自然可能。”像是在欣赏她震惊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扬得更甚。 没去注意对方的表情,赫天香只是一个劲地想着银子的事,“没道理啊,照理说应该不可能啊。”她的第一次英勇救人,不会就这么收场吧。一个箭步跨近他身边,赫天香伸开双手,在雾夕的身上四处摸索着,把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抛之于九重天外。他的身子一僵,似是不习惯别人的随意触摸,却又马上放松了下来,任由赫天香从上摸到下。只是那微微抿紧了的双唇,显示出了他的忍耐。 “不是吧,你身上真的没银子。”在反反复复搜索了三遍之后,她终于彻底认清了事实。怎么办?没有银子,也就代表着她从他身上捞不到半毛,也就代表着她很难继续闯荡江湖,也就代表,她很可能得回赫家……唔,一想到要继承家业,就让她整个头皮发麻。 雾夕向后退开一步,“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身上没有银子。” “可是……”才想说着,她却陡然发现了他腰上所配挂着的玉佩。碧绿莹翠,应是好玉。 “没银子的话,那就……用你的玉佩来报答好了。”赫天香有些“厚颜无耻”地开口道。反正到了城里,她就找家当铺把这玉当了,照样可以换得银子。 “你要这玉佩?”他脸色微变,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不肯?” “也不是。”他摇摇头,双目之间流光婉转,“只是,你真的要?”轻轻柔柔的声音,似真似幻,让人摸不清那话底的真正深意。 “这还有假的?”她耸耸鼻子。 两个人,对立而站。他看着她,而她则盯着他腰间的玉。 “那好。”终于,雾夕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抬起手肘,解下了腰间所悬挂着的玉,“我可以把玉给你,只是你一定不可以摔碎了它。”若是碎了,那么便要她以命来抵了。 “当然,当然。”她点头连连,她只会把它当了,绝对不会摔碎它“一丁点”。 绝世玉佩,就此转手。 山谷之中,声音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灰色的石地之上,几乎被血染红.李思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再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四人,“你们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只是顾卫和繁雨受了点小伤罢了。”其中一人站出半步说道。 “那便好。”李思点点头,“只是……终究还是让一个人跑了。”这一帮人都是死士,宁可咬碎藏于齿中的毒药,也不愿意被活捉。 “漏杀一人还是小事,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先找到主子。”左臂受了伤的顾卫道。至于究竟是谁派了这些死士来行刺主子,日后自会查明。 李思也明白这是首要之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主子怎么会和一个陌生女子离去,“主子大病之期,若是有任何的闪失,都不是我们几个能够担当得起的。当务之急,还是四处看看,有没有主子所留下的暗号。”李思想了想道。 “是!” 一语言毕,五人顿散,开始四下搜索了起来。 赫府 “枫儿,天香还是没有消息吗?”坐在红木椅上的赫二爷问着自己的长子。 “还没有。”被问话的男子——赫天枫回话道。已经两个月了,但是天香却像是在苏州城里消失了似的,怎么找都找不到。 既然如此,天香已经出城的可能性就极大。但是出城之后,天香又会去哪里呢?全国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实在是困难得很。 “孩儿会再继续加派人手,把堂妹找出来的。”赫家难得的女娃,更是众人捧在手心中的宝贝。就是赫天枫自己,平日里也是极宠这个堂妹的。 “唉,天香好端端的,做什么离家出走啊!”赫二爷叹了口气道,整整两个月了,赫家派出去找人的人手是一批又一批。“也许是因为堂妹真的讨厌成为……神偷吧。”赫天枫斟酌着言词道。 “就算讨厌,也不该随意出走啊,唉……”又是一声叹气,赫二爷摆摆手,“对了,枫儿,我唤你来,还有一事。” “父亲请说。” “下个月,洛阳要举办武林大会,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是曾听闻过。”赫天枫点点头。 “我们赫家在武林中虽然没什么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既然召开了武林大会,参加还是必要的。”赫二爷继续道。赫家虽是神偷世家,但是神偷一技被刻意隐瞒着,对外只是称赫氏一门,行事更是格外低调,“本来是早该提起的事儿,只是最近一直忙着寻找天香的下落,倒把这事给耽搁了。” “那么父亲是属意……孩儿去参加?”赫天枫问道。 “嗯。”赫二爷拿起了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几个兄弟之中,就你的心性比较稳重,派你去,我也放心。”而这一结果,则是他昨日和大哥三弟商量得来的。 “除了这些,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凡事不要张扬,在第五、六轮里被淘汰即可。”凡事不可过分张扬,亦是赫家的祖训之一,武功深浅更是要刻意隐瞒,以免让别人看透。 “是,孩儿明白。” “还有,你去洛阳,需留意一下无绝宫。听说他们的宫主武功高深莫测,似乎也打算前去洛阳参加此次盛会。” 无绝宫吗?赫天枫微一蹙眉,“无绝宫在武林之中崛起也不过是短短的三四年间,但是却亦正亦邪,而且行事向来神秘,在江湖之中传言甚多,但是却很少有能证实的。”他想了想道。 “所以才让你去探听。”赫二爷放下茶杯,抚了一下胡须,“多了解一些江湖中的事情,对赫家只有利处。而且……”语音微微一顿,似在考虑着什么。 “总之,你万事小心。” “是!”欠了欠身子,赫天枫退出大堂。 而赫二爷,则沉思地盯着长子的背影,莫名地,他总觉得这次的武林大会与赫家会有很大的关系。 情愫的变化,是在不知不觉中。 我望进了你的眸,却不明白你眸中的意思。 是平和,是危险? 一切的答案,原来这时才开始…… 几根木柴,一簇火苗,使得夜色的山林间,多了几分光明。 赫天香努力地凑近火堆边,试图把自己身上半湿的衣服烤干。还好现在是五月天,气温极为舒适,否则她今天掉入池水中,怎么都得生病。本来打算拿了玉佩就和雾夕分开走,但是一来她怕再次迷路,二来在山林间,多个人总是好的,所以还是待在一块了。 “哈……”又一个哈欠从嘴里逸出,她抬起手揉了揉双眼。虽然她是很想睡觉,但是却又不想着湿衣服睡。“喂,我们聊聊吧。”赫天香对着同样坐在火堆旁的雾夕道。若是再这么闷不吭声地坐着,只怕不出片刻她就睡着了。“聊?你想聊什么?”星眸半敛,雾夕淡笑着问道。比起她的狼狈,他显得太过闲适。 “随便什么都可以啊。”反正她只想聊到把身上的衣裳烤干了就可。 他眼眸微抬,透过火光看着她,“那么就聊聊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山路吧。”普通女子,决计不会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走山道。 “那是为了可以快些到河南。”走官道需要十天,而走山道,只需要三天而已。说着,赫天香又丢了几根柴进火堆,火苗霎时又旺盛了些。 “你到河南有急事?”他猜测着。 “才不是。”她伸出手指晃了一晃,“其实我真正的目的地是洛阳,只不过前去洛阳,要先经过河南罢了。” 洛阳嘛……薄唇抿了抿,雾夕不动声色地问道:“去洛阳,那应该还需要二十来天的路程吧。” “是啊,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在下个月初十之前,到达洛阳。”赫天香鼓了鼓腮帮子,以显示自己誓到洛阳的决心。 “为什么非得在初十之前,有什么原因吗?”他故作好奇地问道。 “嗄?不会吧,你不知道?”她看着他的表情,十足像在看一个山林野人 “知道什么?”虽然明明知道她要说出口的答案,但是他还是装作糊涂地问道。 “武林大会啊!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下个月初十在洛阳举行,你不会不知道吧。”赫天香指手划脚地嚷道。亏他还是一个学武之人,居然连如此大事都不知道。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啊。”他淡淡一哂道,“我不常出家门,所以对武林中的事不太清楚。”简单一句话,算是解释了。 “哦。”她点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辞。想她以前在赫家的时候,对于武林中的一些大事,也所知甚少。倒是这两个月来行走江湖,听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传闻。而最让她感兴趣的,则是这次的武林大会。现在的盟主杨万彪已经是连续两年夺得头魁,所以不少好事之人纷纷猜测,这一次的比武,杨万彪很可能再次获胜。 “你很想参加武林大会吗?”寂静的山林间,雾夕那清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看着她一脸的兴奋之色,不由得问道。 “那当然。”她抬了抬下巴。好不容易离开了赫府,若不好好见识一番,岂不是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那——你是想当武林盟主吗?”他盯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下巴掉地! “怎么可能!”赫天香皱了皱秀眉,“我又不是脑袋发热,干吗想当那个什么捞子的武林盟主啊?” “可是很多人都想当武林盟主呢。”火光之中,他的笑容显得有些飘忽,有些拒人与千里之外。 “为什么?” “因为在江湖之中,很多人都要名,要利,而成为武林盟主,则是一个大大的捷径。毕竟,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整个武林,就惟此人马首是瞻了。”其实,争名夺利,又何止是江湖之中呢…… 赫天香撇撇嘴,“没兴趣。”要名要利,她早就不会离开赫家了,在她眼中,那些根本是麻烦的根源。看着老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她就觉得继承家业简直是一个噩梦,“我只是打算去凑凑热闹,顺便看看江湖中那些有名的人的武功究竟是怎样地出神入化。”虽然她本身的武功差劲得很,可是这不代表她没有“虚心好学”之心。 谈话之间,赫天香身上的衣裳又干了几分。拢了拢早已放下的一头长发,她反问道:“你呢?你想当武林盟主吗?” “我?”他哑然一笑,片刻之后却又冷下了脸,“若是我说,我对武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你觉得如何?” 扑哧! 这一次,换成赫天香笑出声来,“你啊……”她眼带一丝同情地看着他。以他的内力,就算本身的武功再精妙,也难当武林盟主吧。 雾夕垂下眼眸,“你不相信?” “之前你都还不知道武林大会这事,转眼间你又说想当武林盟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聊得多了,困意又袭来。 “也许是因为对着你,很容易说真话吧。”他轻语道。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她听。 “是吗?”她不甚在意地回道,顺便摸了摸身上几乎烘干了的衣裳。好困,她真的……应该是有些想睡了。 “想睡了吗?”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嗯。”她点了点脑袋瓜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眸,“等会我睡着了,你可不许轻薄我。”以防万一的话,还是得说。 “轻薄?”他嗤笑一声,“我不会。”他多的是女子可以选择,何须轻薄别人。 得到了想听的回答,赫天香迅速地入睡了。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颀长的身子缓缓地站起,雾夕从火堆的一边走到赫天香的身旁。鹅蛋型的脸蛋,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一层红雾。修长白皙的五指微微伸出,他的右手定在了她的脖颈之间,似在思考,也似在打量。良久,原本掐的动作变成了轻抚,他轻碰了一下她细嫩的脸颊,“还好,我的功力尚未恢复,不然……你想不死都难呢。”浅浅的笑意,却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深沉。而月,更加朦胧 京城 黑沉的密室之中,一个满身贵气的年轻人满脸怒气,手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 “你是说,这么多人去劫一个人,居然还是失败了?!”阴沉沉的口气,让人浑身一颤。 “主……主子息怒!”黑衣人赶紧跪下身子. “记得你出发前对我的承诺吗?说这次绝对不会失败。”本以为就算不能截住那人,至少也会伤了他,但是千算万算,却没有想过对方会逃脱。 “记得。”黑衣人点了点头,“只是属下不曾想过那人手下的五个侍卫武功会如此之高。” “哼!”年轻人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查清那人出京的路线,又花了多大的工夫,才得知他这次外出,只带了五个侍卫。而且他现在还是带伤之身,但是你……你……”说到后面,已是气急。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如此被浪费了。 “下次属下绝对会布置得更加小心谨慎。” “你以为你还有下次吗?” “请主子再给属下一次将功抵罪的机会。”黑衣人的额头猛磕着,像是毫无痛觉般,任由鲜血滴落在地上。 年轻人略微沉吟了片刻,“当时,那人是如何逃脱的?” 黑衣人想了想道,“本来那人是一直待在软轿之内,不过,不知怎的,后来却和一名陌生女子潜进丛林之中。” 女人?年轻人一愣!就他所知,那人向来不喜欢与女子走在一起,“你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属实。” “那你——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没?”他略一沉吟。 “只看清了对方的背影,当时属下虽然想冲过去,但是却被保护他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没用的废物!”年轻人瞪了还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不语,只是抿着唇角。 “这次的事,你没惊动到二哥那儿吧。” “没有,主子吩咐过的话,属下自然会照办。” “嗯。”年轻人点了点头,“二哥精明,这事儿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不过瞒得了一时是一时,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既然他下不了手,那么就由我来帮他下手。”俊美的面庞,扬起了一阵杀机,“好了,你全力搜索那人的下落,若是下次动手,还要不了那人的性命,那么你就提头来见!” 年轻人挥了挥袖子,转身步出了密室。 “属下明白。”黑衣人垂首。 他……也只是一颗主子手中的棋子而已。奴才,说到底也只是为主子所摆布的奴才。 一夜好梦。 赫天香躺在地上,半睡半醒间。 清脆悠扬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好好闻的淡香,不似花草的芳香,也不是那俗气的胭脂气味,那香味……究竟是什么呢? “该起了吧。”如丝竹般美妙的声音悄然道,那香气似乎更近了几分。好闻!眯着眼眸,赫天香皱了皱鼻子,伸手向前抓着,似乎想要去抓住这股子的香气。啪!手抓住了一个温软的东西,平滑的触感,有着与她的手心相同的温度,那好像是……好像是……是人的手?!人的手,怎么可能!惺忪的眸子终于缓缓地睁开,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一张美丽的脸庞呈着放大状,长长的乌丝正披散而下,漆黑如星的眸子中正倒映着她茫然的表情,而薄薄的唇角则似笑非笑。 “好美……”赫天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容颜,情不自禁地赞美道。 双唇轻轻一抿,雾夕道:“没有男子会喜欢这样的赞美。” “可是……我说的是真话啊。” “即使是真话,也该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 是这样吗?赫天香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脑袋。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清风幽幽,吹去了一些困意。他靠得她好近,近到她可以数清楚他的睫毛,看清楚他那几乎无暇的脸庞,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等等,她什么时候和他靠得那么近的?眼眸倏然睁大了一些,赫天香终于注意到了此时此刻的情况。 “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我只是想要叫醒你而已。”他主动解释道。 “就算如此,也不用靠得那么近啊。”呜呜呜,她的清白啊!虽然他是一个美男子,可是她还没想过把自己的清白浪费在一个小鬼的身上。 “是你自己一个劲儿地抓住我的手吧。”他指了指两人双手的交会处。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的右手,正牢牢地握住他左手的手腕,“啊!”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她赶忙松开了手,“我……我……我只是……” “只是?”他双眉一挑,突然被松开的手腕,竟然让他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只是因为……”那香气太迷人了,所以才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凑近去闻那股子香气。 “因为?”眉挑得更高了。 “因为刚才我闻到了……”哎?说话间,又是一股香气袭来。依稀好像就是刚才在睡梦中所闻到的香味。好清香雅气的味道,清淡怡人,虽不浓烈,却耐人回味。刚才还结结巴巴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耸了耸鼻子,赫天香不自觉地向着香气的散发地靠近。好闻,简直就像迷药一样让人难以自拔。小脑袋越来越凑近宽阔的胸膛,小巧的鼻尖,更是贴上了对方的衣衫。 雾夕垂眼打量地看着赫天香,刚才还一副急欲逃离他的样子,此刻却又投怀送抱。 “你好香!”闻了半天,她终于下了一个结论,“你是带了香包还是别的什么?” “没有,”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却并没有推开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她,“况且你之前不是搜过了我的身,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带这些东西。” 也对,可是——“那你身上怎么会那么香?”嫉妒啊,他一个男子,居然比她这个女人都还香,实在是没天理。 “那是因为我所练的武功的关系吧,每天清晨醒来,都会散发一股香气,不过隔一个时辰之后,这股子香气便会消散。”“你是说,你的香气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她语带惋惜道。 “自然。”若是时时刻刻都散发幽香,只怕他自己先受不了,“还有……你常常这样靠近男人吗?”他意有所指。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乎很习惯挂在男人的身上。 “哪……哪有!”她赶紧离开了他的胸膛,拉拉自己的衣衫,整整自己的头发,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端庄”。 “你不是一般的村姑吧。”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垂落在肩膀的发丝。 “嗄?”赫天香眨眨眼。 “因为没有一个普通的村姑,会使你这种上乘的轻功,更加不会去关注什么武林大会。”雾夕指出事实道。 “那……那是因为我自小孤苦无依,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娘,七八岁的时候,周围的亲戚也都死了……”眼珠子一转,赫天香唾沫横飞,开始瞎掰着自己凄惨的身世。老爹老娘,她可不是有意赌咒啊!纯粹是形势所逼,才不得已说谎。毕竟,她还记得,自己可是有一千两黄金的悬赏金额。努力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她继续道:“后来被我的师傅所救,师傅看我身世可怜就收留了我,顺便传授了我点武功,就打发我下山闯荡江湖了。” “看来,你倒是碰上一个不错的师傅。”明知道她所说的是谎话,他却无意去拆穿。 她的眼睛太过清澈,一说起谎便很容易闪烁不定。 “还可以啦。”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她的师傅,其实根本就是她的老爹,小时候每天都逼着她练上三个时辰的武功,要不是那时候有枫哥耐心地陪着她,只怕她的童年也不会感觉愉快了。不过话说回来,枫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突然离家出走,赫家一定忙成一团吧。依照她平日里“受宠”的程度,赫家就算没有鸡飞狗跳,估计也距离不远了。要不然,也不会发出一千两黄金的寻人启示反正,她抵死抵死都不要当偷儿啦,小偷儿她都不屑为之,更何况是继承家业的大偷儿。人活着就要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所以……所以她是不是要一直翘家翘到家里人不再逼她继承家业为止?呜呜呜,她好想她的枫哥啊!枫哥虽然平日里冷冰冰的,但是对她却是极好,但凡她难过,他都会努力地逗她开心。 “在想什么?”淡淡的语调,打破了赫天香的沉思。雾夕看着对方的脸色一会儿哀伤,一会儿开心,不由得问道。 “在想你跟枫哥,究竟哪个更好看些。”她撇了他一眼,皱皱眉道。像在怪他打断了她的沉思。她都还没回忆完她和枫哥的快乐生活呢。 “枫哥?”手指一颤,他的双眸不觉眯起,“他是谁?” “他是我大……”堂哥二字及时刹住了口。她可还记得她刚才介绍自个儿身世的时候说过自己是孤苦无依的,“他是我大师兄,我们一起学武的。”这话倒也是半真半假。 “大师兄?”他盯着她,审视着她话中的真实程度。 “对!”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 “你的大师兄很好看吗?” “那当然。”她语带自豪,说起她们赫家的男子,可个个是美男。前来说媒的媒婆不计其数,不少小姐家们借故来和她玩耍,实则目的是她的那帮哥哥,堂兄弟。不过,她也捞了不少好处就是了。毕竟家族祖训,任何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 “那么……你喜欢你的大师兄吗?”语音之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怪异。 “喜欢啊!”她头点得爽快。赫家年轻一代的男子中,就大堂兄长得英气逼人,男子气概十足。简直就是她理想中的最佳夫婿。不过,在她十岁那年,从娘亲的口中得知,原来堂兄妹是不能成亲的。饱受打击的她,足足哭了一个礼拜,才算恢复正常。 “是吗?你竟然有了……喜欢的人。”雾夕敛下了眸子。淡淡的嗓音,宛若魔魅一般地低喃着,薄唇,不知何时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怎么了?”即使不善于察言观色的她,也注意到了他突变的表情。 “没什么。”拢了拢衣衫,他转过了身子。心情——竟然突然恶劣了起来。恶劣得有些莫名其妙。 香气,果然如他所说,一个时辰后便气味全无。不过,他的这张冰块脸,也足足摆了快一个时辰了。虽说他之前脸上老是挂着假笑,看多让人觉得虚伪,但至少还赏心悦目,比现在这样冷冷冰冰要来得强。 “你在生气?”擦了擦额头滚落的汗珠,赫天香忍不住地问道。天气热了些,才走了一会儿的山路,便觉得浑身是汗。 “没有。”雾夕冷冷道,目光根本不朝她这里望。 “你真的在生气。”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你哪里看出我在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他在生气了,“是男人的话,就爽爽快快说出来,你究竟在生个什么气!”她鼓了鼓腮帮子,忿忿道。 雾夕抿着唇,不去理会赫天香的大吼大叫。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觉得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压得他难受,“就算我生气,那似乎也不关你的事吧。”他淡淡地瞅了她一眼。都是这个女人,没事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才会使得他心情恶劣。 这……也是!他生气关她什么事,反正到了河南,她就拍拍手说再见。赫天香自我检讨了一番,随即又开口道:“那还有几天才可以走到城里?” “两天。”他懒懒地答道。 也就是说只要再忍受这个家伙两天,她就可以和他分道扬镳了?“太好了!”表情一变,她眉开眼笑。 “你很开心吗?”她的好心情看得他刺目。 “那当然,一旦到了城里,我就可以买好多东西了。”换一身干爽的衣裳,吃上一顿美味的佳肴,再好好地找间舒适的客栈睡个饱!当然,前提是得先把从他这里拿过来的那块玉佩给当了。从昨天到现在,她过的简直是非人的生活。吃野果,睡泥地。若是让赫家的那些男人们知道了,只怕会惹来不少大呼小叫。 咕噜!肚子在此时叫了一声,赫天香俏脸一红,按住了自己的肚子,“我饿了。”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她都还没吃过东西呢。 雾夕斜斜地看了她一眼,缓步走到了一棵参天古木旁,靠着树干坐下。 唉!看他的样子,八成是打算让她自己去找可以食用的山果,“你就没打算和我一起去找果子吗?”她问道。昨儿个晚上的果子是她找的,今天的果子居然还要她来找。她又不是他的那些侍卫,用得着把他当大爷一般地伺候着吗? “嗯,是没这个打算。”他回道。 “你——”脚一跺,纤细的身影朝着右边奔开。 遇上这样的人,八成是她的不幸。赫天香边寻着山果,边暗自想着。 越往右,枝叶便越是茂盛。深浅不一的绿叶,在阳光的穿透下泛着奇异的金光。枝叶之上,甚至还停着不少羽毛艳丽的鸟儿。这样的景致,是城里所少见的。沉迷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致,眼尖的她,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棵长着山果的矮树。有吃的了!她面色一喜,才打算撩起裙摆爬上矮树,一声陡然迸发的嚎叫声使她刹住了脚步。那似乎……该是一种动物的叫声吧。僵硬的脖子向着身后望去,然后,在下一刻,狼狈的尖叫声响彻山林——“救命!有狼啊!” 发现到你的独特之处,却是在那不经意间。 我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把我们纠缠在一块? 正如你不明白,我为何要待在你的身边。 窝囊,真是窝囊,就算她赫天香不能成为像武松那样的打虎英雄,但至少也该能当一回打狼英雄吧。身为一名闯荡江湖的侠女,又岂能被区区几匹狼吓住,怎么也该打上几棍啊!好吧,她承认,那不是几匹狼,而是一群狼!而她,在面对着一群对着她猛流口水的狼,惟一能做的就是逃。 “救命啊,救命!”出于本能,赫天香边跑边喊,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听见。脚下的步子不曾缓下,顾不得被那些茂密横生的枝叶划破了手臂,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呜敖!呜敖!”狼群在后面追得更急了。 “拜托,不用追得那么紧吧,我又没得罪你们这群狼大爷。”赫天香嘟囔了起来。轻功的保命功能在此显露无遗,还好她平时有好好地练这门功夫。“救命,救命,有谁在啊!”喊话之间,一道熟悉的人影渐渐地映入了眼帘。是雾夕!一如她离开时的样子,他还是保持着坐靠的姿势,在树阴下静静地看着他逃亡时带出来的书卷,仿佛周围一切的动静都与他无关。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是看书的时候吗?!“救命啊!”凄厉的叫声扬起,赫天香朝着目标人物倒去。砰!本想学学落难美女投入对方怀抱,怎么着也得找个垫背的,没想到脚底的一颗石子坏了事,让她在他的面前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尴尬的视线对上了深邃的黑眸。他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她干干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好痛!投怀送抱,根本就不像说书的说得那么容易嘛。一个激灵翻起了身子,赫天香顾不得抹去鼻子上的灰土,一把抓住了雾夕的衣袖,“救命!”现在惟一在她面前的人就是他了。 “救?你要我救你?”瞥了眼她的狼狈,他淡淡问道。 “是啊。”赫天香急急道,野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来转眼间就会到这里。 “可是你的轻功不错。”雾夕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可是我好的只有轻功啊!”武功到用时方恨少。如果她平时再“好学”那么一点点的话,现在也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那——”他收起书卷,从衣袖中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她鼻子上的尘土,“我救你的话,对我有何好处?” 好处?他还想要好处?!“我也救过你吧。”她翻起老账。 “但是你也拿了我的玉佩,不是吗?” “话是没错,不过……”现在让她把玉佩吐出来还他是不可能的,“别忘了昨天晚上的火堆是我找的柴,我生的火,还有你吃的山果也是我找来的。”她东拉西扯着理由,只盼他能出手相助。 “呜敖!”狼群已经奔来,不一会儿,就把两人团团围住。这种时候,就算他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了,“你……你快点把这些狼打发掉啊!”虽然出身在武林世家,但是赫天香的胆子显然没有多大,颤抖的手抓着他的胳膊,像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般。 心情,竟然出奇地好。雾夕扬了扬眉。她主动的靠近,以及那种向他寻求保护的姿态,竟然轻易地让他之前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也许,这趟旅行,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有趣。 “看来,我似乎被你拖下水了呢。”环视了一下数目不少的狼群,雾夕站起身子,问着身旁的赫天香,“有武器吗?我不喜欢空手杀戮。”确切点来说,他是不喜欢让身上沾染上血腥的气味。武器?赫天香一愣,随即想到了自己一直贴身藏着的匕首,“有,有。”赶紧点了点头,她把匕首递给了他。 “好锋利。”他接过匕首,掂了掂刀身,“这样……就可以玩一场游戏了。”玫瑰色的唇角扬起了一股笑意,颀长的身子已然如闪电一般地闪入了狼群之中…… 好快,真的好快。蓝色的身影,在狼群之中闪过,而赫天香的眼睛只来得及看到那扬起的衣角。如果说这是一种搏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厮杀。一声又一声的重物落地声,只是转眼之间,已经有五六匹狼倒在了地上。一刀毙命!直取咽喉。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狼尸。这是一种直接攻击要害的杀法,犹如杀手般,绝对不会再补上一刀。一旦出手,就要成功。这就是他的武功吗?这个看似稚气的小鬼的武功?!身形步法移位的精妙,以及配合上出手的时机,全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他的内力不济,在武林中也可以闯出一些名号来。 “呜敖!”几声狼叫,又有几匹狼倒在了地上。群狼不敢再攻上来,剩下的那十几匹狼顿时向后退开了一些。而雾夕,也暂时收住了脚步。一身蓝衣,除了之前染上的尘土之外,并没有溅上任何的血丝。右手上所握着的匕首,几丝红血正顺着锋利的刀锋蜿蜒淌下,滴落在黄土色的泥地上。 “擒贼先擒王,你先打狼王吧。”赫天香在一边喊道。全身银色皮毛的狼王,在一堆灰狼中,显得很是显眼。只要先把狼王杀了,那么剩下的狼群,自然会一哄而散。 “是可以。”雾夕点点头,“不过如果那样的话,乐趣可是会少很多呢。”粲然一笑,眼眸中却闪过嗜血的光芒。森冷的目光,却又闪动着热意,一股原始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着。所有的笑容,所有的雅致,甚至他的这副皮囊,都似乎不过是一种掩饰。 他……他是谁?! 赫天香讷讷地张着嘴巴,却觉得发不出一个字。他……他想要把这群狼全部杀尽吗?他……像是她所认识的雾夕,但是……却也不像。起码,雾夕的身上不会散发出这种让人害怕的气息。狼群之中,像是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开始骚动不安,“呜敖,呜敖!”的狼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唔……看来你们都等不及了。”呢喃的声音轻轻响起,下一刻,蓝色的身影又闪入了狼群之中。一刀,又一刀。而狼,倒下了一匹又一匹。锋利的匕首划破野狼的咽喉,在血即将飞溅而出之时,却又十分巧妙地避开了热血。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单方面的杀戮。狼王一声嚎叫,剩下的几匹狼纷纷跟着它朝着密林奔去。颀长的身影直直地站着,望着狼奔去的方向,却并没有追去。雾夕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息着自己体内有些微乱的气息。眸子,闭上了,又睁开,像是在为了恢复先前的清明。又开始了,一旦杀得多了,他就会很难控制住自己。这真的是病吗?亦或是他本来的心性就是如此?垂下眼帘,他看着握在手中的匕首。一丝丝尚未凝固的血丝,在述说着刚才的那番杀戮。 “你……没事吧。”怯怯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安与无措。 雾夕转过身子,望着站在几米之外的赫天香,“没事,只是刚才杀狼的时候多耗了些内力,需要调理一下而已。”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那是内力耗尽的现象。原本素白的肌肤,现在看上去带着几分病容。 “那我输点真气给你吧。”赫天香建议道。现在的他,似乎又恢复到了她所认识的那个雾夕,身上不再散发着那种让人恐惧的气息。 “不必了。”他脚步虚浮地走到她面前,把手中的匕首递还给了她,“谢谢你的匕首,不过……弄脏了。”刺目的红色,真的是脏得过分。 “不……不要紧。”她手忙脚乱地接过匕首,“你真的不用我渡点真气给你?”通常这样,他的内力会恢复得比较快。毕竟若不是他,她很可能在狼群的攻击下会保不住性命。 “嗯。”他颔首,随即盘膝坐下。才打算运动内息,却陡然发觉背部传来了一股热力。 “你——”他知道,她正在运用自己的内力给他调息。 “我可是不喜欢欠人人情的哦。”两手按在他的背部,赫天香嘴巴没停地说道,“虽然你说不要,但是……哎,反正你就当我自找麻烦好了。” 自找麻烦吗?也许她真的是自找麻烦呢,从碰上他的那一天起…… 没有抗拒地迎接着涌入身子的热流,雾夕缓缓地闭上了眼眸。他——为什么会任由她靠近自己呢?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的他,却会努力地想要去相信她! “孩子,记住,在这个牢笼之中,你所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又听见了,又听见这种让血彻底变冷的声音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相信了,所能得到的回报,就只会是背叛而已为什么那么说呢,为什么你要那么说呢?你明明说过不去相信任何人的,但是为什么你还会为了一个不值得你相信的人而耗尽了生命。“人的心都是不可靠的,所以要生存下去,只能不择手段。”血,好多的血,漫天飞散,溅红了他的一身。“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那是他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那是他对自己所立下的誓言,因为一次教训足以告诉他,世间已经没有可以让他相信的人了。 夜色黑沉,空气之中传来一股紧绷的感觉。 眸子倏然睁开,雾夕翻身站起。树下躺着的赫天香已然睡得香甜,弯起的嘴角,似在做着美梦。蹲下身子,他的手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今天,她渡了真气给他,想必她应该会很累吧。她本就不是一个警觉性高的人,现在更加是睡得沉了。而他……“睡得好香,真让人……嫉妒呢。”吐气如兰的耳语,在她的耳边无声地响着。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睡颜,好半晌才抽回了手。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失去了这种安稳的睡颜了呢?太久远了,久远得让他几乎忘记了。直起身子,望着树林里的阴暗处,他几个跃起,朝着林中穿入。几乎同时,几道身影跟在了他的身后,一闪而过。 “主子!”山石与古木并列。五道人影齐齐地站在雾夕的面前,单膝下跪道。 “你们来了啊。”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属下,雾夕淡淡道。 “属下一路跟着主子留下的记号赶来,不敢耽搁片刻。” “那么那帮人都解决了吗?” “只有一人被逃脱了。”为首的李思答道。 咻! 语音一落,一根细如蚕丝的线便朝着他的脸射来。血,顺着伤口缓缓渗下。 “主子息怒。”其余四人齐声道。 而李思,则压根没去管脸上的伤口,只是低首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责罚吗?等到回京了,我自然会好好责罚你。”雾夕说着,语音一顿,“把脸上的血擦干净了。”毕竟这种颜色,不是他喜欢见着的色彩。 “是。”李思领命,动手擦拭着脸上的少许血丝。 “知道这次的杀手是谁派来的吗?”过了片刻,雾夕继续问道。 “没能抓住一个活口,一旦失败,那帮人就会咬破藏于牙囊中的毒药,服毒自尽。”顾卫回话道。 “是吗?”黑眸垂下,雾夕独自思量着。 一时之间,夜间的山林更静了。 终于,像是受不了这种沉默,五人之中最为性急的繁雨开口道:“主……主子……” “嗯?”眼眸一抬,他看向他。 “既然现在属下找到主子,是否还是依照原定计划去洛阳?” “不。”雾夕略微一沉吟道,“我会和天香结伴去洛阳,你们几个只需隐藏行踪,尾随就是了。” 天香?是指那个在主子身边的女子吗?李思暗忖着,“可是主子难道不担心她的身份?”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实在不能放任她留在主子的身边。 “这自然需要你们去查明她的身份了。”雾夕淡淡道,“我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一次,再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去洛阳,被再次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倒不如借着别人来掩饰一下自己,反倒好些。到时候,就算真的有人查我,我在明,敌在暗,而你们则在更暗处,谁查出了谁,自见分晓。”他是一个精明的男人,何时都会精于算计。 “属下明白。”五人领命。片刻之后,人影倏散。 雾夕走出密林,缓缓地来到赫天香的身边。甜甜的睡颜,依旧睡得很沉。他蹲下身子,靠在了一旁的树上,“朗月繁星,我们这样,算是共赏吗?天香。”回应他的,则是均匀的呼吸之声。月,明亮;而星,灿烂。 又走了一天,经过城门口的官兵的盘查,赫天香和雾夕总算进去了河南府。 “太好了,我终于到了河南。”一双杏眸张望着四周围的人,赫天香发着感叹。人啊,到处都是人,总算不用再过着山林里的日子了。 现在的她,一身灰土,原本鹅黄色的衣衫变成了土黄色,虽然脸蛋用手绢擦拭过,还算干净,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再看看她身旁的雾夕,虽然同样是一身衣服沾满了尘土,但是愣是不像她这么狼狈,浅浅的笑意挂在脸上,优雅贵气尽显于身。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公平啊!算了,反正马上就要摆脱他了,还管什么公平啊!赫天香撇撇嘴,“对了,你以前来过河南府吗?”见他脸上的表情从城外到城内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她不由得有此一问。 “怎么说?”他看着她问道。 “如果你以前来过的话,那你知不知道最近的当铺在哪里?”离去之前,她还想捞点有用的信息。 “当铺?”黑眸眯起,他的视线霎时变得有些凌厉。 “对啊,当铺。”她点点头,“我现在身无分文,当然是要把东西当了换钱啊。”不然她以后的日子怎么生活啊? “你有东西要当吗?” “有啊,就是之前从你那里拿走的玉佩嘛。”她说得理所当然,还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玉佩。宝贝啊,她这三天可是把它保护得好好的。 晶莹剔透的翠玉映入了他的眼帘,“你要当了它?”声音变得宛若天边的浮云,魅惑却也危险。 “你……你怎么了?”她看着他。原本微笑的脸庞变得冰冷,仿佛有一道道的剑气,以此来刺伤所有靠近的人。 “你真要当它?”他手指着翠玉,目光之中有几分冷意。第一次,有女人说要当了他给的东西。他的东西,本就不是她该拥有的,既然他给了,那么她今生今世就得护着它。 “有什么不对吗?”她奇怪道。这东西他明明已经给了她,当不当关他什么事。 “还记得我给你玉佩时说过的话吗?”雾夕不答反问道。 “记得啊,你说过千万不能摔碎了这玉。”赫天香回忆着说道,“可是你当时又没说不能当。”她可没有摔碎它,而且还保护得妥帖着呢。 他一愣,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长长的睫毛眨动了一下,“是啊,我的确是没说过不能当。”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有人敢当他赏的东西。 “所以啦……” “只不过你不能当了这玉。”他打断了她的话。 “不能当?!”她吃了一惊,声音不由放大,“不能当,我哪来的银子?”总不见得让她乞讨度日吧。 “银子我自然会给你。”浅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刚才凝重的气氛,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你有银子吗?”她怀疑地瞅了瞅他,她记得他身上连一两碎银都没有耶。 雾夕弹了弹手指,“去了钱庄,自然就有银两了。” “你肯送我?”赫天香眼睛一亮,眼前闪过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 “只要你答应我好好保护这块玉,把它当作比你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他轻语道。 嗄?好奇怪的要求,她眨了眨眸子。 “还有——与我结伴而行。”他继续道。 “结伴而行?我……”才想把不要二字甩出口,却发现对方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俗称——威胁的光芒。 咕噜!她咽了咽喉间的口水,“可是我打算去洛阳啊。”这里是河南,去洛阳可是还有好些天的行程。 “正巧,我也要去洛阳。”出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这次的武林大会。 “可……”可问题是她不想和他一起走啊。他总是让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且浑身上下充满着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她,不应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更何况,她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若是我说不和你一起去洛阳,会怎样?”她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和我一起去,不是更好吗?”他说得云淡风轻,“你的武功并不好,就不怕出个什么意外?更何况,你可以遇上一次山贼,难道就不会遇上第二次吗?” 这……好像有点道理。她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狼群事件。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虽然自在,但是危险也同时存在。 “还有,你不是没有银子吗?跟着我,起码不用担心会挨饿受冻。” 这倒是。他可是她的大财主呢。 “可是……我和你一男一女结伴而行,不是很怪吗?”她还有着顾虑。 清风吹来,吹落了几片嫩叶。 “不必担心这点。”雾夕抬起手,撩起了一片落在她头顶的绿叶。漂亮的唇角散发着魅惑的气息,在一张一合中吞吐着词句,“因为,你会成为我的侍女。” 哎?“侍女?!”诧异的惊叫声顿时响起,赫天香两只眸子瞪得大大的。她千金小姐不当,来当侍女,有没有搞错啊! 安阳季府 秀美的容颜,盈盈的秋水,在安阳,若说哪个女子最适合被称之为是水做的,那人绝对是季雨柔。顶着安阳县第一美女的称号,又是县令的独女。十五岁之后,府上的门槛都快被求亲的人踏破。可是,无论是谁,都一一被季雨柔所拒绝。理由无他,只因为这些人全不是她心中所惦记的那人。 十四岁那年,她初见那人。清清湖畔,他为她拣起了落在湖水中的绣花鞋,从此之后,她的心中就多了一个名字——赫天枫。 “小姐,小姐!”丫鬟的呼叫声远远地传来,没一会儿,闺房的门被推开,贴身丫鬟喜儿冲了进来。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放下手中的绣帕,季雨柔瞥了一眼道。 “有……有人来了。”丫鬟喘着气道。 “有人?” “是赫公子啊!” 天枫!霍然地站起身子,还没等喜儿回过神来,季雨柔已经冲出了闺房,向着厅堂奔去。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这……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若是他真的对她无意的话,那么她也死心了,从此之后,不会再去追求那些她得不到的东西。 “季姑娘。”回廊之中,那日思夜盼的声音猛然响起。 “赫大哥!”急急地刹住了脚步,她吃惊地望着站在面前的人,“你怎么……”他不是应该在厅堂里和爹爹在一起吗? “刚见过季伯父,正要去姑娘那里问声安。”赫天枫淡淡地解释道。季家和赫家在祖辈一代有些渊源,也因此,他每次经过安阳,都会来季府拜会一下。 “是……是吗?”她贪婪地看着思念的容颜,爹爹是懂她的心思的,所以才会让天枫来她这里。若是爹爹不提的话,他自己恐怕怎么都不会主动来她这里吧。她从来不曾见他留恋过哪个女子,冷酷的外表,似乎也像是他的心那般,所装的只有赫家,而无儿女私情。 “那……”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双唇,季雨柔开口道,“那爹爹有没有和你提过,我可能会被选为这一届的秀女进宫?”这是她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了,若是他对她有意的话,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宫,应该会来季府提亲,应该会…… “季伯父提过了。”赫天枫点点头。 “那……那你的意思呢?”贝齿咬着下唇,她问道。拽在手中的绣帕握得死死的,和手心中所冒出的冷汗几乎融在了一起。 赫天枫抿了抿唇角,看着浑身僵直的季雨柔。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她对他有意。只是,他所需要的女人,并不是像她这般柔弱的,仿佛时时刻刻都需要男人的保护,而是要勇敢,要敢于去面对一切的困苦。所以,季雨柔不会是一个适合他的女人。他所要的,不是兰花,而是寒梅“进宫,那很好啊,相信对季伯父的官途亦会有所帮助。”他说道。 很好?!他竟然说很好?手一松,绣帕落在了地上,“赫大哥的意思是……赞成我进宫?”她觉得她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人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年近五旬。而她,才十七,进了宫,又岂能幸福? “嗯。”他的声音应得淡淡的,俯下身子,赫天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绣帕,递到了季雨柔的面前。 没有接过绣帕,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赫大哥,在……在你的心中,可曾有过重要的女子?” 重要……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天香的笑脸。那是赫家的宝贝,亦是他的宝贝,是他最为重要的小堂妹,“有啊。”难得的笑意,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看在季雨柔的眼里,那笑意,却更让她心碎。原来,不是她不够好,而是他早就有了心爱之人! “是……是这样啊……”破碎的声音,泄露着内心的情绪。 “季姑娘。” “赫大哥心中重要的女子,一定……很美吧。”惨然一笑,她告诉自己不该再奢望了。一切的答案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只有接受的分。 他明白,她误会了。“她……”赫天枫才想开口,却看见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一滴滴地从那双盈盈秋目中滚落下来。一滴,两滴,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也滴落到了绣帕上,“季姑娘,你……” “我……我好像眼里进了沙子了呢。”手掩着唇,季雨柔急急地说着,“我……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失陪了。”转过身子,她奔着离开。死心了,原来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遇上了他,爱上了他,却告诉她,她最终也无法得到他同样的回报。 赫天枫直直地站着,良久,低下了头,看着手中的绣帕。绣帕之上,是一对鸳鸯。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缘分是什么? 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答案。 我以为我可以不强求,可以不追寻, 然而,原来一切都逃不过自己的心。 虎落平阳被犬欺,虽然她也算不得什么虎。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而她则是为了几两银子,当了侍女。江湖险恶,人心更是险恶,这话果然是没错的。在很“委屈”地被冠上侍女的封号后,赫天香跟着雾夕去钱庄取了银子。说到取银子,雾夕用的不是任何的银票,只是给钱庄的掌柜写下了几个字,那掌柜的便拿出了好些银子,以及一打银票,看得她目瞪口呆。拿好了银子,又去衣铺买了一些替换的衣服,两个人总算又恢复了一身的清爽。 “对了,你之前在钱庄写的是什么字?”出了衣铺,赫天香忍不住问道。 雾夕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身旁的人,“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没有太多的好处。”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往往是活得最幸福的。 弄得一副神秘的样子,看来他应该是有些来头吧。她在心里嘀咕着,眉头亦打上了一个结,“钱也取了,衣衫也买了,我们是不是该找间客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她歪着脑袋道。 “饿了吗?”他扬扬眉,问道 这还用说,不是饿了,她干吗提吃的!“很饿。”赫天香老实地点点头,尤其是吃了好几日的山果后,就更显得饿了。 “那就去找家雅致一点的客栈吧。”他说着,走在了前头。 她搔搔下巴,现在的他,似乎还挺好说话的。无异议地跟在了雾夕的身后,赫天香边走边看着周遭的环境。 河南也算是人丰物广,街道边,有不少小贩们在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吆喝之声不绝于耳。平时在赫府,由于被保护过度,赫天香极少出府,真的开始离家闯荡江湖,又担心银子花完,因此也没好好逛过,现在难得有现成的财主,不好好逛一番市集,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停一下!”一把拉住走在前头的雾夕,赫天香嚷道。 “有事?”回过头,他看着她问道。 “你不觉得今天天气不错吗?”她说得婉转,双手不自觉地互相搓着。 “是不错。”他瞥了眼当空的烈日,颔首道。 “那么这么好的天气,我们是不是该多走动一下?”她舔了舔唇继续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眉一挑,单刀直入地问道。看她扭捏的表情,明显有话要说。 赫天香摸了摸鼻子,为自己的心思被人挑破而“小小”地尴尬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逛一下这里的市集。” 市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摊贩所摆放着的物品。她的意思是,她想买这些低劣粗糙的东西?“但你不是饿了吗?” “可以一边找客栈,一边逛啊!”她兴致勃勃,晶亮的眼珠已经开始四下张望了起来,“你都不知道,我缺好些东西,像是珠花啊,簪子啊,还有荷包……”赫天香掰着手指,一样样地数着她所缺的东西。 雾夕没出声,只是盯着对方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她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而他,竟然不忍心打碎她的喜悦。不忍心?薄唇抿了抿。他也会……不忍心吗?才短短几日,他竟然会对她不忍心。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硬了,原来,他还是有些温度呢…… “也好,那就逛一逛吧。”他点头应允。要满足她的愿望,真的是太简单了。虽然,逛这种集市,对他而言是件极其无趣的事情。 “真的?”她眸子一亮。 “既然说了,就不会是假的。”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表情。 “谢啦。”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赫天香一蹦一跳地浏览起周围的小摊。 心头猛然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似的。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刚才的笑容,是她第一次对他扬起。原来,她的笑,可以那么的甜,那么的美。可笑!雾夕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看过的美人不计其数,赫天香顶多只是个黄毛丫头。而他,竟然想再看一次她的笑容。“雾夕,你着魔了吗?”他自语道。 “喂,你怎么了?快过来啊!”不远处,那抹倩影朝着他招了招手。 抬起了脚步,他走到了她的身边。“在看什么?”雾夕问道。 “簪子啊。”赫天香指了指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各式簪子。虽然比不上她平时在赫府里面所戴的华贵,但是小巧别致,却也惹她欢喜。 “这些?”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全部的东西,没一样看得上眼的。 “是啊,是啊。”没注意他的表情,她只是低着头,挑选着自己喜欢的款式。 “小姐公子慢慢挑选啊,价格保证公道。”一旁的小贩见赫天香有意买簪的样子,急忙开始招呼道。 玛瑙石镶嵌的白玉簪子,白玉虽假,但玛瑙却是真的。红得剔透的玛瑙石,在阳光的折射下,折射出点点光芒。 “好看吗?”她举着簪子,询问着他的意见。 红色的玛瑙,红得刺痛了他的眼睛。太过鲜艳的颜色,却容易使他失控。 黑眸一敛,他从她手中抽走了玛瑙簪子,随手拿起了另外一只珍珠簪,“我觉得这个簪子更好看些呢。” “这个?”可是她还是比较喜欢玛瑙耶! “对,就这个。”他浅浅一笑,把玛瑙簪子放回原处,“因为红色……是一种非常不吉利的颜色。”魔魅似的低喃,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阳光之下,他把珍珠簪子插入了她乌黑的秀发中。 五道人影,在不远处的角落中,观望着眼前的一切。 “我……是不是眼花了?”顾卫张口结舌,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他那尊贵无比的主子,竟然会为了一个民间女子买簪子,更恐怖的是,主子居然亲手为对方把簪子插上。 “你应该没眼花,因为……我也看到了。”一旁的繁雨咽了咽分泌过盛的口水,深吸了一口气道。平日从来不搭理女人的主子,居然和那个叫天香的女人靠得如此之近。事实证明,主子对女人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兴趣的。 “真的是很少见到这种情况。” “应该说是第一次吧。” 连一向甚少开口的唐风、齐傲,也忍不住地八卦了一下下。 “你们说,主子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繁雨提出了问题。 “目的?” 几人沉默着,各自想着答案。 主子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做任何事,都会先算算事后所得到的结果益处会有多少。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毕竟毫无益处的事情,主子向来不屑为之。 片刻之后,顾卫嚷道:“我知道,主子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女子了吧!” 砰!砰!砰! 几粒拳头,连续地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怎么可能,主子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女人。” “更何况那个女子还身份未明!” “主子只是在办正事!” “你别胡乱猜测啊!” 几个人炮口一致,对准了顾卫猛哄。 这……他是无辜的好不好,顾卫不无委屈地眨了眨眼。他也只不过是小小地猜测了一下下而已啊。 “总之,我们还是先查明那女子的身份吧。”为首的李思下着结论。目前,最为紧要的,应该就是这事了。 找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赫天香和雾夕走了进去。 “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见到有客来,小二赶紧迎了上去。然后在看清了雾夕的长相后,不由得一愣。想他在这里,看到过不少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但还是第一次看见长相这般清秀却浑身透着贵气的公子。 “两间上房,另外,端些精致的酒菜上来。”雾夕淡淡道,找了个雅座,径自坐了下来。 周围,早已有不少客人望向这边,从那些人的眼中,不难看出诧异,羡慕,惊艳! “好像你很容易惹人注目。”赫天香尾随着坐下,看了看周围道。 “会吗?”他不甚在意地道。 “当然会!”她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你难道没注意到周围那些看你的眼睛吗?因为你的长相实在很难不惹人注目。”再加上他那一身独特的气质,更是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了。 “你真的觉得我的长相很好?”素白的右手枕在耳际,他半敛着眼眸望向她。 “不错啊。”她打量了他一眼道,若非她从小看惯了赫家的美男,只怕此刻也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了,“你的清秀,在男子中是很罕见的。”她如是评论道。 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掩上了一层薄纱,透着她看不明白的东西,“那么比起你的枫哥又如何?”曾经从她口中所听到的名字,原来想要忘记也挺难的呢。 “枫哥?”她诧异地眨眨眼眸,“你提枫哥做什么?” “或者这么说吧。”手指轻轻地划过紫红色的桌沿,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你的枫哥?” 这还用问,当然是——“枫哥啊。”赫天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然后在看到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阴冷笑意之后,赶紧补充道,“呃,当然,你也不错啦。”这种时候,可不能得罪他这个财主。人穷志短,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果然说得没错。 雾夕没说什么,只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沉默一下子蔓延在了两人之间。 “菜来了。”小二那嘹亮的叫声,适时地打破了沉默。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冰镇过的美酒端上了桌。 “客官,这几样菜是本店的招牌菜,而至于这酒,则是用本店掌柜家祖传的秘方酿成的。” “那这酒叫什么名字?”似涓涓溪流的声音缓缓响起,雾夕问道。 “醉卧美人膝。”小二答着,并且斟上了一杯。 修长的手指抚着冰冷的杯身,他淡淡一笑,“醉卧美人膝嘛……也算是雅致的名字。”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小二,乐得小二眉开眼笑。“谢谢这位公子,若有什么事,吩咐小的便是。” “嗯,你先下去吧。”手一挥,雾夕屏退了小二。 “我……我肚子好饿。”直到此时,赫天香才蹦出了一句。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肉,她便往嘴里塞着。不知道为什么,在雾夕默念着酒的名字的时候,她总觉得怪怪的。心跳会不受控制地加快着,而这种感觉,是她以前所不曾有过的。他甚至……根本就没看着她啊! “吃得慢些,没人和你抢。”淡淡的嗓音,缺乏着音调的起伏,听不出是关心亦或是厌恶。 “我……我只是好饿。”赫天香支支吾吾地说着,猛嚼着嘴里的鸡肉。像是借此来掩饰自己心中奇怪的感觉。和他相处越久,她就会变得越奇怪。在他沉沉的目光之下,她很容易有种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感觉。鸡肉咽下了喉咙,她又往嘴里扒几口饭。和他一起去洛阳,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坏事?也许日后,她会后悔今天所下的决定吧。埋着头,她一个劲儿地吃着,直到宛若妖媚的低喃声在她的耳边响起—— “我很恐怖吗?” “啊!”猛地抬头,赫天香便看到一张放大了的脸庞在自己的面前。雾夕不知何时站起来,上半身越过桌面,凑近到了她的跟前,“你……”她张了张嘴巴,直觉把脑袋往后移了几许。 “因为你的表情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里。”他有些嘲弄地说道。同时手指伸向了她的嘴角边,把粘着的米粒轻轻地拭去。 脸,有些开始发烫了。除了赫家的男子,没有人对她做过如此亲密的动作。通常碰到这种情况,她该狠狠地一脚把他踢开啊。可是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竟然手脚发软,只会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 “比起我,你更像个小鬼吧。”他把粘着米粒的手指递伸到她的面前。 小鬼!她哪里像小鬼了!赫天香瞪了雾夕一眼。 刚才吃得急了,一半是为了掩饰自己心里奇怪的感觉,另一半则是真的饿了。想她平时,就算不能成为大家闺秀的典范,好歹也被夸过有教养,“我十六了,才不是小鬼。”对这称呼,她拒绝接受。 “可是我却已经十九了。”语不惊人吓死人,起码赫天香就被吓得目瞪口呆。 “你……你……你十九了?”拜托,他的一张娃娃脸,怎么看也不像是十九的人吧。 “不像吗?” 这……他的容貌不像,但是他的性情,倒是感觉比她成熟些,“像!”她撇撇嘴,吐出了一个字。 “呵。”浅然一笑,他伸出舌尖,把手指上的米粒卷入口内,“浪费不是一个好习惯呢。” “哎,那是我刚才……”粉颊如火似的烧着了,她讷讷地看着被他吞进了肚的米粒。这些米粒……是刚才她碰过的啊!“有什么不妥吗?”他挑挑眉,明知故问。 当然有不妥了,而且还是天大的不妥!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得出口啊!“你很喜欢喝酒吗?”她胡乱地扯了个话题,刚才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 “小酌可以怡情。”雾夕道,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赫天香缓缓地吁了口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那酒是什么味道的?” “苦中带甜,你要尝吗?”他问道,笑眼之中,在等着她的回答。 尝酒?赫天香的好奇心被勾起。从小到大,她还真没喝过酒,因为没人允许她喝。 “你让我喝酒?”她怀疑地问道。 “还是你不想尝?” “没有啊,没有!”她赶紧摆摆手,如此大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 拿过一个酒杯,她拎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咕!学着她家老爹的样子,她很豪迈地一饮而尽。 “好冰!”这是她喝完后,惟一的感觉,什么苦,什么甜,一样都没尝出来。 “看来你的酒量似乎会不错。”他看了看她不曾变化的脸色道。 “那可能是因为我老……呃,师傅的酒量就很不错的关系吧。”爹这个字总算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急急地刹住了。 拿起酒壶,赫天香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原来如此啊。”雾夕颔首,端起绿杯,轻啜了一口杯内的酒。的确很冰,不过这样的酒,后劲也大。醉卧美人膝……是在暗示,即使是英雄如斯,也会醉倒吧。 赫天香一杯又一杯地饮着,直到饮到了第十杯,总算打了个酒嗝,“我好像总算尝到一点苦中带甜的味道了。”主要是因为这酒太冰了,感觉就像在啃冰块一样。 “那便好。”他看着她开始泛红的面颊,“不过酒不宜多喝,会伤身。” “伤身?”她眨眨眼,不解他的意思。 “因为你很快就会醉倒了。”他含笑解释。 相信片刻之后,她……应该就会醉了。 砰! 脑袋搁在了桌子上,赫天香终于在喝下第十六杯的时候,很不争气地醉倒了。 “好……好……好……好喝……”如同所有醉酒的人一般,她开始无意识地喃喃着。 “终于醉了。”弹弹手指,雾夕无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她酒量好得超出了他的预计,本以为几杯就会醉倒,没想到她居然足足喝了十六杯。不过她的醉态,却也是他所不曾见过的。绯红的双颊,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那半睁半闭的秋水翦眸。而她的这种面貌,至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才看过。想到此,雾夕不由得轻笑一声。既然只有他一个才看过,那么从今以后,自然也只有他一人才能看。站起身子,他走到她身旁,弯下腰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儿拦腰抱起,“小二,带路,我想回房一下。”让她的脸埋在他的怀中,他唤着不远处的店小二道。 “好的,公子,请跟我来。”机灵的店小二赶紧跑上前,率先走在前头,踏上楼梯,恭恭谨谨地把雾夕带到了天字号的厢房之中。 “就是这里了,公子,还有一间上房在隔壁。”小二满脸堆着笑意道,“公子若是还有吩咐的话,尽管交代小的就是。” “嗯,你先下去吧。”手一挥,雾夕屏退小二。 片刻之后,房间的门被轻轻掩上。整个房内,只剩下了雾夕和赫天香。 把怀中的人儿放在软铺之上,雾夕才想直起身子,却意外地被一只柔荑揽住了脖颈。原本半睁半闭的秋水翦眸此刻出奇的清明。 “你——”他一怔,心中莫名地咔哒了一下。在她的身旁,他竟然如此疏忽大意吗?竟然轻易地可以让她揽住了他的脖子,若是她要他的命,那么他可还能有逃脱的机会?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而她则直直地回望着他。 终于,一抹傻傻的笑容展露在了赫天香的脸上,“酒,好好……喝。”她痴痴一笑,断断续续地说着。 雾夕敛了敛眸子。她还是醉着,清明的只有眸子,而非神志。 “你醉了。”他温言道。 “醉了……我有吗?”又是几声傻笑,她的另一只手也揽住了他的脖颈。力道之大,使得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她的身上。 “你真的醉了。”清醒时的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的。 “好香,你身上好香……”她摇晃着脑袋,脸越来越凑近着他,似要闻清楚他身上的味道。 香?怎么可能!雾夕扬了扬眉,他每天只有在晨起后的一个时辰内,体内才会散发香气,而现在,根本就时辰不对。 “你一定是闻错了。” “才……才没有呢,真的……好香,和我刚才喝的……一样的香……”赫天香语音不清地道。 那她指的是酒吗?因为她和他喝过同样的酒。他心里暗自猜测着。 “我还想……还想再喝,好香好香的……嗝,酒……”小脑袋从他的怀中移到了他的脸颊旁,她盯着他那泛着好看光泽的唇,吃吃一笑。她找到了,找到那股子香味散发出来的地方了。纤纤素手渐渐地移近着他的唇,赫天香眯起眼眸,努力地想要看清楚那唇所在的方向。而雾夕,则浑身一僵。她在做什么?这样的姿态,这样的动作,她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放手。”他轻喃着,努力地去忽视着那游移在他唇上的手指。其实,只要他想,以他的能力,可以即刻闪到离她五尺之外的地方。只是……身上的力气竟然有被一点一点抽干了的感觉。对着这样的她,他竟然会有一种……无力感。 “我要……喝酒呢……”傻笑夹杂着呢喃,红唇凑上了他的唇,像是要覆尽所有粘附在他唇上的酒香起,她如同狗儿一般地伸出舌尖,刷舔着他的唇。温温的,柔柔的,带着灼热的温度,席卷着所有的冰冷。 他竟然被……雾夕眯着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赫天香那张迷醉了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技巧,更谈不上诱惑勾引,但是却奇异地让他反抗不了。从来不曾被人所碰触过的领地,而今,竟然简单地就被这个平凡无奇的女子所碰触了。酒的香蕴,在空气中淡淡地散发着。 他的唇上,沾染着她的酒气,而她的唇上,则沾染着他的酒香。醉卧美人膝,醉的是谁,卧的又是何人的膝呢? 开始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因为我无法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是那分莫名的悸动, 还是那一直以来的信念? 黑暗,近乎于寂静无声。银色的月光透着纸窗,射进了屋子,光与暗的交错,构成着独特的华丽。雾夕斜斜地靠在床头,低首看着躺在他膝盖之上,正睡得沉沉的人儿。有着浅浅晕红的面颊,披散了的黑色秀发,还有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一切的一切,竟然都让他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我想,我是真的有些着了你的魔了吧,天香。”手指轻轻地拨开覆盖在她额前的秀发,他低低地道。夜风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怜惜。沉沉的呼吸声,像是在给着他回答。 倏地,一抹黑影在窗前闪过。雾夕敛了敛黑眸,微抬手腕,一根天蚕丝自手指中弹出,射中了勾着窗帘的纱帐。白色薄纱,轻掠而下,遮住了床上的所有光景。 “主子。”一抹人影单膝跪在床前五尺远的距离,恭敬地低声道。 “李思,这么晚来,有事吗?”透过薄纱,雾夕盯着跪在地上的手下道。 “属下本无意打扰主子安歇,但是因为主子说要查出赫姑娘的身份,所以属下……” “你查出了她的身份?”轻轻地把玩着沉睡中人儿的秀发,雾夕淡淡地问道。 “是,本来没那么快,但是因为属下无意中在河南知府处发现一张表明赫姑娘身份的告示,所以特来交给主子。”从怀中掏出了告示,李思双手呈上。 天蚕丝掠出薄纱,一瞬间卷起了李思手中所呈上的告示,再回到了雾夕的手中。 泛着微黄的卷纸,画着他所熟悉的身姿。一笑一娉,美若翩然。画中的人是她,但是虽然美上几分,却没有把她气韵画出——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气韵。虽然画中的人看上去气质出尘,但是他却喜欢着她的这份普通气质,不需要是天仙,只要是凡间女子就可。原来,她是苏州人士啊。武林中的赫家,一个几近默默无闻的武林家族。没有与别的武林中的派系过于交好,但是也无仇家。总体来说,算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一千两黄金,看来还真是大手笔呢。”一声轻笑溢出嘴边,雾夕望着告示中的赏额,“这告示官府有贴出吗?” “还没有,应是新到的。” “那便好,你想办法先把这告示压下,我不想多添不必要的麻烦。”一千两黄金,虽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就一个普通的武林家族,应是大数目了吧。 “是,属下明白。”李思道,目光不自觉地向着床上望去。虽然隔着一道薄纱,但是却依旧可以看出床上除了主子之外,还另外躺着一人。 那人莫非是……“主子,赫姑娘她……”他欲言又止。 “不要问你不该问的事情,李思。”低声的警告,泛着一丝不悦。 “……是。”没有再说什么,李思垂首听命。主子……该不会真的如顾卫所说,爱上了赫天香吧。一个连血都是冷的男人,会真正地爱上一个女人吗?而被主子爱上,是这个女人的福气呢?还是灾难? 鸟儿在轻轻啼叫着。空气之中,散发着阵阵淡雅的清香。 唔……头好痛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赫天香勉强睁开眼眸,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景物……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好陌生。现在的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头痛欲裂了。这里是哪里?怎么她的脑海中全然没有印象呢?还有,鼻尖那股有些熟悉的香气,这香气……这香气……对了,是…… “你总算醒了”清润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她所熟悉的面庞。清秀如斯,依旧沾染着一丝稚气的感觉,黑色的长发,用着白玉簪子盘起,那迷蒙如同黑潭似的双眸,正透着她所看不透的光芒。 他是……雾夕?! “头很痛吧,昨天你喝了好多酒,会痛是自然的。”那双漂亮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说着话儿。 酒?对了,她昨天喝了好多酒,然后……然后就醉了,再然后……惺忪的眸子顿时睁得爆大,赫天香猛地弹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很显然,这里应该是客栈的房间。而她和他……竟然一大早地就共处一室,而且从他的样子看来,他似乎不是刚刚才进房间的,“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纤纤玉手直指着他,她问道。 “你房里?我有说过这是你的房间吗?”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了一碗汤汁,走到她面前,“这是醒酒汤,喝了会好受一点。”汤药是他在清晨,吩咐小二去拿来的。 “哦。”她没什么异议地接过汤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我怎么会在你房里的?”她换个说法问道。谁让出钱的是大爷呢。 “因为你醉了。”他的答案很简单。若非是醉,她又怎么会露出昨晚的那种娇态。不过,她的那种姿态,只有他一个人才可以看。 “我当然知道我醉了啊,我是说……等等。”蓦地,像想起了什么,她含着汤汁,语音模糊地问道,“别说昨天晚上我们一整晚都在一起。” “是啊。”他浅笑颔首,“因为你昨天,整整醉了一宿。” 噗!口中的汤汁尽数喷出口内,连带着手中拿着的碗也打翻在了床上,“你一个晚上都和我在一起?”她两眼喷火,狠狠地瞪着他问道。 皱皱眉,雾夕掏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自己衣袖上所沾染上的汤汁,“怎么,你不喜欢?” “我当然不喜欢了!”赫天香整个人弹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呢,我还未出阁啊,你这样简直就是毁我名声,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我啊!” 若是被冠上荡妇淫娃这种词,她还怎么见人啊!想到此,她不觉又猛瞪了他几眼。 丝毫不在意她的瞪眼神功,他拿着手绢的右手凑近她的颊边,轻轻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汤汁残垢,“不会有人说你的。” “怎么不会,这个客栈的人一定都知道了,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说出去,我就……”女子家的清白等于性命啊,这次她铁定完蛋了! “这很简单啊。”他微微一笑,宽抚着她的心。 “简单?”她一愣。 玫瑰色的唇角微微掀起,他语音甚是轻柔地道:“只要把他们全都杀了,自然就不会有人多嘴了。”很清淡的语气,像在聊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但是却听得她胆战心惊。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松地谈着别人的生死呢? “怎么了?”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凑近了几分问道。 “你刚才在……开玩笑吗?”她张着嘴,讷讷地问道。 “当然不是,若是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一个不留地灭口。”他的表情,如魅似魔,“你要吗?” “当然不要啦!”她又不是杀人狂,怎么可能要那么多人的性命,“你……你……总之都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碰上这种事情,昨天晚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走出这个房间避避嫌吗?”她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怒气。爹啊,娘啊!她实在愧对他们平日的教导啊! 他没有避开她的拳头,任由她发泄着。比起她的轻功,她拳脚上的威力,的确……小得很。 就这样,一个努力地打着,另一个努力地挨打。好半晌,她气喘吁吁,而他则面色不改。 “呼……呼……”她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继续努力地伸出拳头。 “你不累吗?”他看着她,忍不住地揉了揉额角。 “累啊。”赫天香老实地承认道,“不过还是得打。”不然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既不想停下来,又不想让他去杀了客栈的所有人,她的脑中,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啊!”她没好气地叫道,“通常这种时候,是男人的都该负起责任才对。我又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负起责任吗?雾夕扬了扬眉,“那好,我娶你。”浮云般吟游,述说着最美丽的字眼。 嗄?她眨眨眼,手脚的动作顿时停住,“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多了。 “我娶你。”他重复着。 那是一种——很美妙的声音。 “小姐。”丫鬟喜儿步入闺阁,面带愁色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小姐真的打算要抛绣球招亲吗?”她一直服侍着的小姐,竟然做出如此的决定,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入宫,去服侍皇上吗?”季雨柔凄惨一笑。一入宫门深似海,命运怎样谁都不知道。能够得到恩宠的有几人?更多的则是面对戚戚冷宫,度过一生。 “可是……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啊。”喜儿急急道,“说不准赫公子还是会……” “喜儿。”季雨柔打断道,“别再提……赫公子了……”已经无望的事情,再提又有何用。 “小姐,抛绣球招亲,抛到了什么样的人,可是全不由自己做主的啊。”喜儿继续道试图改变自己主子的心意。 季雨柔缓缓摇了摇头,“喜儿,你知我、懂我,那么该明白我的心。既然我未来的夫婿不是赫大哥,那么其实嫁给谁都是一样的。而不入宫,则是因为不想日后见不着爹爹。” 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到不再有任何的感觉。 “可是……” “没有可是,五日后,便是我决定自己夫婿的时候了。”她显露出了自己难得的坚决,“况且爹爹也已经同意了,只有快些成了亲,才能避开进宫。” 赫大哥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而她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结局。只是……明明告诉自己,她的心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那么的痛呢?痛得……好厉害。 原来,爱一个人,会是那么的痛,而这种痛,则叫做刻骨铭心。 身份三级跳,从侍女一下子成了未过门的妻子,而时间,才不过一天而已。 他娶她?她没听错吧。 好吧,她的确是没听错,他也的确说要娶她。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成亲啊! 那么……可不可以当成他没说过啊。如果这样叫做负责任的话,那么她宁可他不要负责。 出了客栈,一直向着城西而走。 “你真的要娶我?”赫天香又一次地忍不住问道。这已经是她今天问的第七十五次了。 雾夕微一耸肩,“我不是说过了吗?”既然说了,那便是真的了。 “但是你有可能说‘错’了啊。”她提高音量道。哎,希望他能够听得懂她的暗示,其实她是一点都不介意他反悔一下啦。 “你不是希望我能够负责吗?娶你,自然是对你的负责。”虽说共度了一夜,但是她依旧保持着清白之身。普通的女子,想要逼他婚娶,根本就不可能。而今,他既然愿意娶她,她自然该高兴才是。 问题是她一点也不想他娶她啊!一想到要和他成亲,她的头皮就一阵发麻。抓了抓头皮,赫天香一个跨步,挡在了雾夕的面前,“可是,你看清楚啊,我长得根本不是国色天香,更不用说倾城倾国了!”真是想不通,以他的长相,还有那满叠的银票,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我知道。”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点头道。 “知道你还娶?”她哇哇乱叫,毫无形象气质可言。 “我从来都没希望过你能够倾城倾国。”雾夕弹了弹手指。倾城倾国的女子他见过太多,只是空有一副皮囊而已,却无法掀起他心中的任何涟漪,“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娶妻的,既然要娶,那么自然该娶个喜欢的。”身为皇子,即使他想不娶,但是父皇恐怕也不会同意。 只是一想到娶妻,他的脑海中浮现的竟然就是她的容颜。娶她为妻,应该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起码,他会想要看她的各种各样的表情,而那些不同的面貌,只有他能去挖掘而已。 嗄?晴天霹雳啊!努力地消化着刚听到的信息,赫天香张口结舌地看着雾夕,“你……你喜欢我?”突如其来地听到这话,着实让她愣住了。他喜欢她?可能吗?他们才认识几天啊,他就会喜欢上她? 若她美得不可方物,那还情有可原,可偏偏她不是。 而且和他在山中结伴而行的几天,她最丑的样子都已经给他见过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倾心于她?“你眼睛有问题?”这是她惟一的结论。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起手腕,轻轻地撩起一撮散在她颊边的发丝,“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着你吧。”因为喜欢,是一种他全然陌生的情愫。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母妃应该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吧。虽然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却依然可以喜欢一人。 “你——”俏脸一红,她有些手足无措。他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要娶她为妻的吗? “所以你只要保持这样就可以了。”手指滑过她的嘴角,他欣赏地看着她脸上的红晕。 “可……可……可……”拜托,她本来是想让他收回娶她的话啊。 她才十六岁,根本就还不想成亲啊,而且——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啊!虽然他长得不错,但是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想嫁的夫婿,是充满着男儿气概,有着挺拔健壮的身躯,而不是像他这种纤瘦的孩子脸。 “好了,到了。”没理会她支支吾吾的声音,他一把拉起了她的手,来到了一个马摊前。 “到了?什么到了?”赫天香不知所以地问着,然后在看清了面前几匹猛朝着她喷气的马后,不觉惊叫,“你要买马?”马耶!可不是什么螺子! “是啊。”雾夕颔首,眼光观察着几匹马儿的好坏,“不然你想走着去洛阳吗?” 这……她本来的确是这样打算的。赫天香小小地汗颜了一下,很识趣地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公子要买马?”一旁的马贩一见生意上门,赶紧招呼道。 “嗯,要适合走长路的马,除了这几匹外,可还有其他的好马?”他问道。这些马匹,毛色不亮,杂毛亦多,和宫中的御马比起来,果然差距甚大。 “都在这里了。”马贩见状,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不管好坏,马儿总是要买的。雾夕才想开口,袖子却被一只小手抓住,“其实除了骑马,我们还可以雇马车去洛阳的。”赫天香很“好心”地提议道。 “是可以,但是时间上会耽搁不少。”现在距离洛阳的武林大会,只有十来天的时间,自然是要快一点赶去。 虽然路程不算长,但是难保中途不会又有什么事耽搁住。 “可是……我不会骑马啊。”她声音小得和蚊子叫没两样。 “你不会骑马?”雾夕一怔。她怎么也是武林世家出身,竟然不会骑马吗? 她鼻子皱了皱,“别说那么大声,你以为不会骑马很光荣吗?”她和马儿的缘分实在浅得很,每次上马,不出半刻,保准被马儿甩下马背。 从小到大,为了学骑马这事,不知道让多少叔伯兄弟叹过气。于是到了十二岁,她终于很认命地接受了这辈子都骑不了马的事实。 “不是。”他低低一笑,“只是我不曾想过你竟然不会骑马。” 闯荡江湖,不会骑马好像是逊了点。赫天香心里暗自嘀咕着:“那我们还是雇马车吧。” “当然不。”雾夕晃了晃手指,“你不会骑马,我们就更要骑马去了。” 他在整她,他绝对是在整她! 一匹马,一匹螺子并立而行。 骑在马上的,自然是雾夕了;而骑在螺子上的,则是赫天香。 当然,雾夕曾经建议过两人共乘一骑,不过被赫天香很“果断”地拒绝了。开玩笑,现在娶妻这事还没完结呢,若是两人共乘一骑的话,岂不是会招来更多的话柄? 既然马骑不成,马车又没得坐,折中的办法就只有骑螺子了。 可怜,可谈。她就算不是一代女侠,但是好歹也是江湖儿女。如今,竟然要骑着一匹螺子去洛阳?! 怎么想都觉得……郁闷。 “我好热啊!”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趴在螺子的背上,赫天香有气无力地道。 “依照现在的速度,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安阳县了。”雾夕看了看天色说道。 “天啊!还有两个时辰。”赫天香叫道。她浑身都像散了架似的。虽然是骑在螺子背上,不过和骑在马背上颠簸的感觉也差不多,“雾夕,你是哪里人氏啊?”她东拉西扯着话题,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京城人氏。”他倒也老实地回答了她。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继续问道。 头微一转,他望向她,“你想了解我的家吗?” “若是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她耸耸肩,江湖中的人怪癖多多,其中很多人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出生来历,“你的武功呢,是你家传的武功吗? “不是。”他摇了摇首,“只是无意中习得的。” “是这样啊。”她一边以手当扇,扇着头顶的热气,一边道,“其实你的武功很不错啊,若是内力能够再加强点的话,没准还能闯出一番名声来呢。” 内力?!雾夕淡然一笑。她可知道,他的内力之所以会看似不济,是因为一个月前,他练功走火入魔,以至内力大损,而现在……应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吧。 只要再过十日,他的内力便可完全恢复了。而那时,洛阳的武林大会…… “怎么不说话?”她看着他略带沉思的表情,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很对,我的确是该增强一些内力。” 他……终究还是太心急了,心急着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心急着想要把武功练到天下无敌,心急着想要能够绝对地保护自己。 天下,这个天下,将来又会是谁的呢? 有太多的人窥探着这个天下了。 “要杀我的人,真不少呢,而我要杀的人,也很多呢。”近乎于无声的喃喃,轻轻地溢出双唇,而他的眼,则望着身旁的倩影。 除了自己之外,他——竟然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他的血……变了温度了吗? 时间给出的是骄傲,还是沉淀? 望进了你的眼,却无法去述说感情,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心中的那个影子究竟是谁。 安阳虽然是一个县,但是热闹程度,却丝毫不比河南少。 一入安阳县,赫天香便感觉到四面八方所涌来的人气。安阳人热情,无论你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会热情地招呼。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好多年轻的男子都一个劲地往着同一个方向跑。 “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这些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手牵着螺子,赫天香挡在一个粗布妇人的面前问道。 “哎,这位姑娘一定是初到安阳吧。”妇人问道,顺便打量了赫天香和站在一旁不吭声的雾夕。 “是啊。”她点点头。 “今儿个啊,可是我们安阳县的县令大人为他的女儿季雨柔举行抛绣球招亲。不管本县还是外县的人,只要家世清白,尚未娶妻,都可以去参加。”妇人打开话匣子,“这季姑娘啊,可不是我说,可是本县出了名的美人,自成年后,家里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现在一说要当众选婿,这年轻的小伙儿哪里还坐得住,一早就去楼台下候着了。” “抛绣球招亲啊……”赫天香喃喃着,原本面容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转成了满脸的兴奋。行走江湖,难得碰到这事,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啊。 “大婶,这招亲的地方在哪里啊?”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姑娘也打算去?”妇人眼带奇怪地看了看赫天香,然后又把目光放在雾夕的身上,随即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这位公子相貌实在俊,若是公子参加的话,难保不会被季家小姐选中。” 黑色的眸子冷冷一扫,雾夕难得地一脸面无表情。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妇人突然觉得浑身发颤。脊椎上的寒毛纷纷竖起。怎么回事?眼前的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啊,况且她刚才也没说什么不得体的话……不行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她会…… 拿出手绢,妇人拭了拭手心中冒出的冷汗,急急地想要离开这里。 “大婶,你还没说地点呢!”赫天香一把拉住妇人的衣袖道。 “城……城东的望星楼,从这里走过去,只要一刻钟就可以走到了。”语毕,妇人扯回衣袖,头也不回地匆匆忙忙地离去。 “走得那么快干吗?又没狼群追着她。”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赫天香忍不住地念道。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雾夕淡淡道,乌黑泽亮的发丝,在阳光之下显现出黝黑的光芒。 赫天香皱眉想了想,“有吗?”大婶说的话很普通啊。 “也许有呢。”选中?区区一个县令之女,也有资格来选他? “算了,不想了。”她耸耸肩,把问题抛之脑后,“走吧,我们快些去望星楼,晚了,可就赶不上凑这热闹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想着看看抛绣球招亲是怎样的盛况。 “你真打算去?”他微一蹙眉。对于这事,他兴致缺缺。 “那当然。”有热闹岂可不看,“而且没准你还真的会被……呃,季家的小姐选中呢,听那大婶说的,季小姐应该很美吧,这样,你也不吃亏了,她好歹还是县令之女呢。”她朝着他挤眉弄眼道。若是雾夕真的能被季小姐选中的话,那是不是代表他之前对她说过娶她的话,就可以自动作废了? “别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她的这些话,不是他乐意听到的,更不是他想听到的。她可知道,他既然承诺了会娶她,那么便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了。 她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手指上的丝丝冷意。 “因为我的耐性,在某些时候并不会太好。”他说着,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可是眼神之中所映着的,则是她有些诧异的表情。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这是赫天香对雾夕的评价。 他总是太容易看清别人的心思,而别人却又无法看透他的心思。用着一层严密的黑色包裹住自己,这样的他,时常让她不知所措。 尤其是当他满脸堆着那种习惯性笑容的时候,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回避他的笑容。 不过不管怎样,一刻钟之后,赫天香和雾夕还是来到了望星楼下。 三层楼的结构。是安阳县最著名的一家酒楼,不过今天,显然已经被季家给包下了。酒楼内,除了季县令,季雨柔之外,就全是一些季府的下人了。 季母早逝,因此季雨柔从小是由其父亲抚养长大,父女俩的感情自然深厚得很。 “柔儿,其实只要你现在改变心意,爹爹可以马上就撤销此事。”季老爷看了看楼台下挤满的人群,再一次说道。 此种招亲,非同一般,会招到个什么样的女婿,他也全然不知。柔儿是他惟一的女儿,他自然不希望她如此糟蹋了自己的一生。 “爹爹,女儿心意已决,一切单凭上天意思,若是上天怜惜女儿,自会给女儿一个好夫婿;若是上天不怜,那么女儿也认了。”季雨柔一脸坚决。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不是自己所爱之人,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 “荒唐!”季老爷喝道,“以季府在安阳的名声,你想找个好夫婿还怕找不到吗?只要你点一下头,爹爹马上给你找一个上好的夫君。要满腹经纶,还是要武功卓绝都随你选。” “可是……这些人都不是赫大哥。”她苦笑一声,“爹爹,我知道你心疼女儿,但是既然你已经贴出告示,说女儿会当众挑选夫君,那么如今,又怎可出尔反尔。这样,岂不是会遭整个安阳县人的笑话?” “傻孩子,赫天枫他……哎……”季老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赫家这孩子他看在眼里,天枫对柔儿一直是规规矩矩,按着礼数而来。从来就不曾回应过柔儿,自然,也不能说是负了她。 只能说造化弄人,怪柔儿自己太死心眼。 “既然你的心意如此,那爹爹……就不再说什么了。”季老爷招来一旁的丫鬟,“喜儿,时辰快到了,好生伺候着小姐。”“是,老爷!”喜儿领命。 季老爷摇了摇头,走到一旁,径自喝着闷茶。喜儿则站到了季雨柔的身旁,拿起了铜镜道:“小姐,是不是要再补下妆?”“不必了。”季雨柔挥手道,“这副皮相,何须上妆呢。” “是。”喜儿听话地放下了铜镜。 “喜儿。”季雨柔贝齿咬了咬下唇。 “奴婢在。” “赫公子……今天不来吗?” “听服侍赫公子的小李说,赫公子今儿个一大早就外出了。”向来应该是刻意想要避开。 “是吗?”季雨柔喃喃着。连这最后的一刻,他也刻意想要避开。一行清泪,缓缓地从脸颊上滑落。 “小姐,快擦擦,今儿可不是流泪的日子。”喜儿慌忙地掏出手绢,擦拭着自己主子脸颊上的清泪。 咚! 一声金锣的鸣声,宣告着时辰到了。 “小姐!”喜儿的脸上有丝慌张,仿佛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 “没什么,总算要开始了。”美丽的笑容绽放在了季雨柔的脸上,她——即将要解脱了吗? …… 要开始了,总算要开始了。 赫天香拉长了脖子,使劲地向着楼台上的那抹倩影望去。 因为他们来得晚了,楼台下的有利位置早已被一早赶来的人们所占据了,加之雾夕又不肯挤入人群中,所以他们只有在稍微远点的地方观望。 季家小姐一露脸,周围连连爆出喝彩声。 柔美的脸庞,赛雪的肌肤,乌黑瞳眸,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哀愁,却更能惹得他人怜惜,相信就算绝色佳人,也不过如此。 “好美啊!”赫天香张大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喃喃着。说起眼力,她自认不差,所以虽然站得远了些,但是还是看得清楚季雨柔的容颜。 “是很美。”雾夕在一旁淡语道,“不过却不会让人有任何心动的感觉。”至少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心动的感觉。 “才不会!”赫天香吐吐舌头否认道,“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会想要娶她为妻。”莫名地,她对季雨柔的第一感觉极好。也许是她眉宇间的那股淡淡哀愁吧,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抚平,想要看见她展露欢颜。 他瞥了她一眼,不再去理会她的感叹。 此时,季雨柔站在楼台之上,不过奇怪的是,她的手中没有捧着任何的绣球,而是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手中拿着一个黄澄澄的铜球,看上去颇有些分量,球的顶部,还用红色的缎带扎着。 “该不会是打算抛这球吧。”赫天香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这种球从三层楼高的看台上砸下来,恐怕能接住的没有几个。 楼台下的那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此”绣球,嚷叫的声音更响。 “这也算是抛绣球吗?” “到底还让不让人接啊!” “早知道就去练几年武了。” “这里有谁会武功的啊!” 喧哗之声此起彼伏,不满此举的人甚多。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百姓,力气大的没几个,练过武的就更少了。绣球砸下来,能借的有几人可想而知。 楼台的周围,有着季老爷专门从衙门中调来的官兵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一个捕头模样的人站出,朗声道:“请诸位公子量力而行,若是不幸因为被绣球砸中而伤亡者,一概生死无尤。” 语音一落,立刻就有几人闪到了外围。其后,又陆陆续续地有几人走了出来。 虽然走出了部分人,但是围在下面的人潮还是不少。看来想娶季雨柔的人还是颇多,毕竟若是有幸接下绣球,不光得到美人,还能够成为县令的乘龙快婿。 咚!又一声金锣鸣声。 季雨柔望了眼楼台下的人潮,对着一旁举着铜球的侍卫道:“扔吧。” “小姐请指示方向。”侍卫道。 纤纤素手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便听侍卫一声大喝,铜球落下。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阵阵响声,本来还兴致十足的人,此刻正忙不迭地躲避着砸落下来的球。而几个明显会武功的人,则你一拳,我一脚地互相争夺着绣球。 球未落地,哄抢的声音却一波高过一波。 赫天香咋咋舌,看着眼前的情景,“天!这样的情景,是何其的壮观,何其的……” “无聊!”短短二字,打断了她正准备滔滔而发的感叹。 “你——”他好歹也等她把感叹发表完了再说啊,“你难道不会惊奇吗?这么多人,抢着一颗球,而且其中还有几个武林好手。”光是看着他们一边抢球,一边打斗,就是一种享受啊。 “粗浅的招式,浮而不实。”雾夕淡淡地下着评论道。 “……”赫天香无言地仰天望了望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比起他所展露过的功夫,那些人好像的确差了点。不过……他又不下场去抢,“其实若是你现在去抢那球的话,获胜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她好心地建议道。就不相信他看到了季雨柔这样的美貌,还能不动心。 “这种球,还没资格让我去抢。”雾夕语带嘲弄地道。 “该不会你怕抢不赢吧。”赫天香自动把对方语气中的嘲弄给忽略。 “呵……”漂亮的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得她不禁打了寒颤。他的这种假笑,是她最看不惯的了。 “你可不可以……” “啊!”人潮中的一阵惊呼,打断了赫天香的话。众人的目光,全部都向着她这个方向射来。 怎么回事?她眨眨眼,然后一抬头,金色的铜球,正朝着她砸来。 不是吧,她明明离看台好远的啊。头脑一阵空白,她甚至忘了,此刻她最该做的是拔退就跑。 怎么办?若是砸到了她的头,那她就铁定死了,就算侥幸砸中了她的身子,估计不是手残,就是脚废了。 张了张嘴,才想放出一声尖叫,却又被人潮中的一片惊呼打住。 一根蚕丝,宛若钢针一般地射向了铜球,看来厚实的球,就这样在一阵动摇之中,被直直地定在了一旁的灰壁上。 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赫天香愣愣地看着一脸含笑,手执着天蚕丝的雾夕。那么柔软的天蚕丝,在他的手中却显得无比坚硬。 他……他救了她吗?第二次救了她。冷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遍布了全身,终于又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只是他的武功有那么高吗?若是要把天蚕丝运用到如此境界,是需要极其深厚的内力的。 不光赫天香呆愣着,周遭的一片人都呆愣着。 修长的手指捏着丝线,然后在下一瞬间,食指轻弹,丝线上的颤动一路传到铜球处。只听一声巨响,金色的铜球碎成了片片,落在了地上。 雾夕手一扬,收回了蚕丝,走到了赫天香的面前,“你没事吧。”伸出手,他揉了揉她有些微乱的额发。 “我……”她愣了愣,随即猛摇着头,“你……你的功力……” “只是差不多快恢复了而已。”对于这一点,他无意隐瞒。 “那绣球……” “只要是会伤了你的东西,我都不会让它完整。”他说得云淡风轻。 咕噜! 她猛咽了咽喉间的口水。心,竟然在瞬间猛烈地跳动着,激烈得仿佛就要跳出胸膛一般。她不自在地咬了咬唇瓣,想要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视线。 “老……老爷……”望星楼中,一旁的小仆忍不住地开口唤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季老爷。谁都没有想到,在招亲过程中,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啊!”季老爷猛然回过神来。 “这下子,怎……怎么办啊?”小仆小心地问道。 “捣乱现场,自然是抓起来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季老爷吹胡子瞪眼睛地道。不过,拜刚才的骚乱所赐,这次的招亲也就不了了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事? “是,是,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小仆领命,随即跑到捕头身边传达这着老爷的命令。 没一会儿,一群衙门里的捕快便把赫天香和雾夕团团围住。 为首的捕头大喝一声:“来人呀,把这两人给我带回衙门。” “是!” “怎么办?”第一次看到这种仗势,赫天香舔了舔唇,忍不住扯了扯雾夕的袖子。 “没事。”他看了她一眼,负手而笑。 衙门,有趣! “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捣乱招亲现场?”衙门的地牢里,季老爷——季德一派官威,单独审问着雾夕。而他的身边,更是有好几个捕快围绕在旁,保护着这位安阳县县令的安全。 “季德,安阳县县令,上任已有七年半,虽然无大功,但是却也不曾有过大过,对吗?”站在牢房内,雾夕负手而立,清秀的面庞上扬着惯长的笑意。 “胡闹,见到本官,不但不下跪,居然还直呼本官的名讳,该当何罪。”季德一声大喝,在安阳县内,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摆出如此高的姿态,更何况,此人看上去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呵,有趣!”雾夕一声低笑,轻轻笑声,在静逸的地牢中,显得尤为响亮,“季德,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他抬眼看着对方,淡淡地问道。 “你——”季德窒了窒。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而在他身旁的捕快们,则一脸的戒备,不过没有县令大人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对眼前的这个少年动手。 况且,刚才这个少年瞬间把一只大铜球震成了碎片,他们又不是活腻了,自然是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了。 “清若晨露,浓若夕雾。”清脆的吟声,缓缓而出,雾夕盯着季德道,“在七年前,季县令上任没多久,我曾经来过这里,你忘了我了吗?” 七年前……季德一愣。在七年前,曾经来过这里的,而他又记得的,只有当时微服出巡的皇上,和陪在皇上身边的十三皇子。 清若晨露,浓若夕雾……这是当时,皇上为十三皇子所题的词。 “你……你是……”冷汗骤然地冒出,季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同时努力地回忆着七年前十三皇子的长相。 当年的十三皇子,只有十二岁而已,虽然年幼,但是已经隐约可见日后的俊美了。而现在,这个少年的脸则…… “或者我该说得更详细点,你的血如意……还完整吗?”雾夕继续道。 季德额头上的冷汗冒得更加厉害。这血如意,是当年他好不容易收集的宝贝,却因为碍了十三皇子的眼,所以被迫打碎,而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下官罪该万死,望十三皇子原谅!” 身子一矮,季德跪下了身子,而在他身边的捕快们一见此种情景,也赶紧跪下。 当朝的十三皇子啊,可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这次的事情,我不想闹大,所以关于我的身份,需要严密保守。”雾夕瞥了眼跪在面前的人道。 “是!”季德回道。 “还有快些放了和我一起被抓的那名女子。” “这个自然……自然!” “另外……”他略一沉吟,“不许泄露我的身份,记住,我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人士,名叫——雾夕。若是有谁泄露的话,那么便是杀头的大罪。” “下官明白!”季德一个劲地点着头,看来这次十三皇子并没有动什么怒。 “还有就是,季县令,麻烦你带路回你的府上。”末了,雾夕掸掸衣袖。 “嗄?”所有跪在地上的人均一愣,其中呆愣时间最长的,则属季德。 雾夕一脸的云淡风轻,“因为我想在你的府中,小住几日。”距离洛阳的武林大会还有时间,倒不如让天香暂且在这里休息几日。 “雾夕,你没事吧!”季府的大堂,毫无节制的女声叫嚷着,同时一双手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摸着少年。 下巴掉地。季德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赫天香,直觉想要晕倒。 这可是……当朝的十三皇子,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啊,一个平民女子,居然敢用手恣意……触摸?!若是有刑官在此的话,这样的女人,十成十的要落个砍头的大罪。 “我没事。”没有挡下那带着一丝焦虑的双手,雾夕淡淡道。虽然他不喜欢别人的随意碰触,但是对于她……却是一个例外。 “他们真的放了我们?”赫天香还是有着怀疑。突然被抓,又突然被放,前后的落差太大,使得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啊。”他淡笑着,“我已向季县令解释了一切,只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是不是,季县令。”说着,他扬扬眉,看着季德。 “是啊,是啊!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季德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雾……雾公子和赫姑娘既然来到了安阳,不如就在季府中暂住几日,也好让本官尽尽地主之宜。”不过赫天香这名字……真的很熟啊! “可是……”赫天香还有犹豫。直觉告诉她,事情有着不对劲。 “天香!”就在赫天香垂头思量的时候,一道略微发颤的声音在厅堂上响起。 赫天枫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人。本来只是无意中经过厅堂,却没想到瞧见了两个多月来,赫家费尽心思想要找的小堂妹。 “枫……哥?!”赫天香抬起头,在看见了朝着她直冲而来的人后,直觉地叫道。 “你究竟跑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赫家上下为了找你,花了多少的气力!”双手紧紧地拽着赫天香的肩膀,赫天枫上下打量着小堂妹,看看是否有异样。 “枫哥,痛……痛……痛啦!”她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道,才一见面,就那么用力地捏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啊!”赫天枫没好气地看着对方道,“如果不是这次凑巧见着了你,还不知道要找你找到什么时候。” “我……我……”她低着头,不敢去面对那双有着浓浓关切的眸子。她的擅自出走,给太多疼她的人带来了担忧、焦虑和心惊。 “赫贤侄,这位赫姑娘是你的……”一旁,季德忍不住地问道。 “世伯见笑了。”赫天枫放开赫天香,转身对着季德道,“这是在下的小堂妹赫天香,因为前些日子突然离家出走,所以在下一时看到她,忍不住地忘了规矩。” “原来是贤侄的堂妹啊。”季德又捏了一把冷汗,今儿个,他的冷汗冒得特别多。天啊,这关系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而最让他担心的是,这赫天香和十三皇子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啊! “堂妹吗?”低低的笑声,插入了对话之中。雾夕盯着赫天香,弹了弹手指道:“原来你口中的枫哥,是你的堂哥啊。” “哎!”赫天香一惊,猛地有种谎言被拆穿的感觉。她还记得她当时捏造着身世瞒骗过他。 “天香,他是谁?”赫天枫总算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雾夕,开口问道。 “他是雾夕,我和他在路上认识的。” “原来是雾公子啊。”赫天枫一个箭步,挡在了赫天香和雾夕之间,“之前我的这个堂妹,多劳你照顾了。” 没有去理会赫天枫,雾夕的眼只是直直地盯着那缩着脑袋的人儿,“你骗了我呢。”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深不可测。 “我……我那是……”手指捏着衣摆,她语怔了。当时会骗他,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有一千两黄金的身价而已。而现在…… 心慌!听着他那近乎于平静的声音,她竟然会觉得有丝心慌。 心跳不可思议地加速着,像在等待着审判的罪人。 他的嘴角有着好浓的笑意,但是他那盯着她的眼中,却只有思量。 良久,雾夕抿了抿唇,“骗我,只可以有一次,以后你——不可以再骗我了。”若是别人的话,连这一次的机会都不会有! 因为她……与别人是不同的! “我、我不会了!”赫天香赶紧摇着头。速度之快,连她自己都诧异。见鬼!她干吗要那么惊慌啊!就算她曾经骗过雾夕又如何。对她来说,他应该只是一个偶尔和她结伴而行的人而已啊!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你骗了的话……”余下的尾音,他没有说尽。 若是骗了的话,那么他将会万劫不复,拉着她一起万劫不复! 不可以去相信任何人,但是他却想要去相信她的保证。 天香,赫天香……面对着她,他竟然也会有如同母妃一样的天真。 整个厅堂,在不知不觉中沉默了下来。 赫天枫盯着雾夕,脸上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而厅外,则远远地站着一抹倩丽的身影。盈盈水眸,望着赫天香,这便是……赫大哥最重视的女子吗? 思量,再思量。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能给的又是什么? 想要你的温柔,想要你的身心,更想让你的眼只映照着我一个人的身影。 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不少。 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赫天香信步走在花园的小径中欣赏着美景。 虽然以前她曾听闻过赫家与季家是世交,不过因为对于这种事,她向来不会太过留意,也因此,直到大堂哥出现后,她才知晓,原来爹爹口中的季世伯,就是安阳县令季德。 唉,既然大堂哥也要去参加武林大会,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就此摆脱了雾夕,和大堂哥一块上路? 可是……一想到要和雾夕分离,她竟然会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不舍?!这唱的是哪出戏啊。她干吗不舍那个阴晴不定的人啊? “赫姑娘。”柔柔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啊!”赫天香一惊,赶忙转过什么。刚才想事情想得太专心,都没留意到有人接近,“你……你是季雨柔?”在看清了眼前的人后,她忍不住地惊叫道。 “正是。”季雨柔点了点头,“赫姑娘好兴致,一大早就来赏花。” “别叫我赫姑娘了,怪别扭的,你喊我天香就可以。”赫天香搔了搔头道。 “那你也唤我雨柔姐吧。”季雨柔道。心中明明是嫉妒着对方,但是却又无法产生厌恶。 “好啊,雨柔姐。”赫天香爽快地应着,“昨天不小心破坏了你的招亲,真是对不起。”近看季雨柔,果然更美了,尤其是那眉宇间的哀愁,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抚平。 “无妨。”季雨柔勉强一笑,“大不了过些日子,再办一次就是了。” 是这样吗?赫天香皱皱眉,仔细地打量着季雨柔。看她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嫁不出去啊,况且她的年纪也不大啊?“你很急着成亲吗?”她不觉问道。 “若是三个月后,我尚无婚配的话,就会被选入宫,成为秀女。”秀女,同时亦代表着要服侍皇上。 “秀女?”赫天香吃惊叫道,“可是你还……”是人都知道,当今皇上的年纪,已经有五十了。 “所以才会办这招亲会。”季雨柔接口道。 “但是那也不用抛绣球啊,你为什么不让季世伯帮你选一门好亲事?” 季雨柔缓缓摇头,“好与坏,评判的标准是什么呢?既然不是我心中想要的那人,那么选谁都无所谓了。” “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如此美人,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又会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赫天香一眼,“天香妹妹好福气,能够被赫大哥那么重视。”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赫大哥重视的人会是她。 “是啊,枫哥是挺疼我的。”赫天香点点头,认同道,却无意发现季雨柔的脸色黯了黯。 手指拧着绣帕,季雨柔抿着唇。原来枫哥所喜欢的,是有着活力的女子,而非像她这般,只懂得恪守礼教,柔弱似水的姑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了。”站起身子,她胡乱找着理由想要离开。 “等等!”越想越可疑,虽然赫天香平时大咧咧,不过女儿家的细密心思,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嗯?天香妹妹还有事?” “雨柔姐,你该不会是喜欢枫哥吧。”有可能,而且还是很有可能! 啪啦! 平日里端庄沉稳如季雨柔者,也经不住对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娇柔的身子跌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她讷讷地看着害她跌倒的罪魁祸首,“你……你知道?”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你真的喜欢枫哥?”天啊,喜欢她的大堂哥耶,可不比喜欢她那些别的兄长和堂兄弟。要知道,大堂哥好看虽好看,但是因为冰块似的脸,很少有女儿家能够“坚持不懈”。 “我……” “雨柔姐,我支持你!”赫天香很有义气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支持我?”脑子几乎反应不过来,季雨柔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 “是啊,难得有像你这样好的女子喜欢大堂哥,我当然要支持了。”既然她自己无望和大堂哥成亲,那好歹也希望这个她喜欢的女人能够成为她的大堂嫂,“雨柔姐,你一定要坚持啊,虽然枫哥是冷了点,一张脸整天摆得和冰块没两样,不过其实他的心地很好,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了。既然喜欢枫哥,那与其抛绣球招亲,不如直接嫁枫哥算了。” “你……” “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让你成为我的大堂嫂的。”赫天香很用力地拍了拍季雨柔的肩膀,以示自己帮人的决心。 “……”肩膀……好像有点痛,这对话,也和她脑子里想想的……呃,不太一样,“你……” “怎么了?”她眨了眨熠熠生辉的双眸。 “……谢谢。”除了这些,季雨柔已经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既然要帮,那么自然是要想个好法子了。 赫天香一回到自己在季府暂时住的房间,便看到了雾夕独自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茶轻啜着。 “去哪儿了?”她未开口,他已经先开了口。 “去后花园走了走。遇上了雨柔姐,就顺便聊了几句。”赫天香答道。随即又忍不住地发牢骚,“你知道吗?当今皇上都有五旬了,居然又要选秀女入宫。”只是为了一个男子,却要耗尽如此之多的女人的青春。 “自古以来,帝王皆是如此。”雾夕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淡淡地道。 “那女人不是太可怜了吗?”为了一个男人,却要和其他无数的女人争宠。 “会吗?”他嗤笑一声,“我只知道,很多女人都拼命地想要入宫,想要独得君心。”后宫里的女人,为了各种目的而做的明争暗斗,他见得太多了。 “但那也不代表所有的女人都想要入宫啊。”她不服地嚷嚷道。 “怎么,难道季雨柔要入宫吗?”手指一弹,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她诧异地瞪大眼睛,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很容易猜着。季雨柔是县令之女,却又在皇宫选秀女之际当众招亲,十之八九,是为了不想入宫。” 真的全中耶!她咋咋舌看着他,“你……好厉害!”此乃真心赞美。 他浅浅一笑,“要喝茶吗?” “要。”小脑袋点了一下,然后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从茶盘中翻起了一只紫沙杯,倒入了一杯清茶。 幽幽茶香,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散发着。 “给。”雾夕含笑把杯子递给了赫天香。天香呵,她可明白,除了父皇和母妃之外,她是第三个接受了他斟茶的人。 “好香的茶!”喝下一口,她回味道。 “西湖的龙井,自然清香。”对于她的称赞,他并没有什么意外。 “不过还是你每天清晨散发的香味最让人回味了。”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说着。 清香,他身上的清香? 雾夕垂下首,一丝轻笑溢出双唇,随即,轻笑变成了大笑。 赫天香愣愣地看着难得大笑的人。她有说什么特别逗笑的话吗?“你没事吧。”她怀疑他是不是傻了。 “天香,你喜欢我的香?”笑声停止,他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盯着她问道。 “……喜欢。”明明只是说实话,可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的脸还是不觉红了红。 “那么……你可有一点喜欢我的人?”手指抚上了她泛着红晕的面颊,他问道。 手腕一震,手中捧着的紫沙杯差点跌落到地上,“你……我……”她张口结舌,有点语无伦次。 “我喜欢你,那么你呢?对我又是如何的感觉?”俯下身子,他的唇凑近了她的耳问道。 好热!整个人似乎都像要烧着了一般。赫天香忍不住地想要往后退开,却发现自己的腰不知在何时已被对方揽住,“雾夕,你怎么……” “喊我雾,我想听你喊我雾。”他打断了她的话。 她怎么可能喊得出来嘛!脸烧得更红了,浑身都发软。 “天香,我既然说了要娶你为妻,你的一生一世,就是我的。”宛若泉水般的声音,丁冬地在耳边流泻。 一生一世……她怔怔然着,她从没想过,她的一生一世,要去属于谁,“那么你呢?你的一生一世呢?也属于我?” “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 可以,是指他的一生一世,也属于她吗?!窒息的感觉,一阵阵地袭来,心口不停地收缩着,像要诉说着什么。 “说你喜欢我。”他执意要在她的口中得到答案。 “我……”心慌意乱,尚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他是真心地喜欢她吗?喜欢到要一生一世。本以为他说娶她只是随意说说而已,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认真……认真得让她心慌。 他不语,等着她的下文。 “我……我现在只担心雨柔姐,希望她能够不要入宫,希望她可以和枫哥共结连理。”她努力地叉开话题。喜欢,还是不喜欢?现在的她根本回答不了。 黑色的眸子敛了敛。缓缓地,他的手离开了她的颊边,“你不怕你的枫哥被抢走?”良久,他才开口问道,颀长的身子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为什么要怕?若是枫哥可以和雨柔姐一起的话,我开心还来不及。”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要,他没有再坚持问下去。 刚才的那番话,像是不曾提起过。除了她脸上的红潮外,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怎么办?”他的手轻轻晃动着盛着茶水的紫沙杯。 “答应?” “对,若是我可以让季雨柔不用进宫,你怎么报答我?”雾夕品着茶,轻轻地问道。 怎么可能?进不进宫,又岂是一个百姓可以说了算的?“你唬我?”她鼓了鼓腮帮子。 “我从不唬人。”他说出口了的话,便不会是戏言。 “那……你要我报答你什么?”赫天香将信将疑地看着雾夕。莫非他和官场的人有交情,所以才能如此放言。 “只要你记住你今天的话,你的枫哥和季雨柔在一起,你会开心。”他的眼,只是盯着杯中的茶。 赫天香皱了皱眉,“你的要求好奇怪。” “你只要能做到就好,而我——则可以让自己相信你。” 相信,因为只信自己的感觉……太孤单了。 “李思。”从房内走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雾夕轻唤着属下的名字。 “在。”一抹身影迅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刚才我和天香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随意地瞥了一眼单膝着地的手下,雾夕移开了视线,望向了远处的雅致景色。 “听见了。”李思颔首。 “那去把这事办了。”他云淡风轻道。要抹去一名秀女的名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是。” “还有——”薄唇一抿,雾夕继续道,“上次行刺的那帮人,幕后人可有找出?” “已经查明,是八皇子派出的人。”李思恭敬答道。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追踪着上次那帮人的行踪,虽然没有更进一步地查到什么,但是相信刺客已经埋伏在了暗处。 喀喇! 手指一紧,骨节在微微作响。 “主子!”李思在一旁唤道。 “没什么。”雾夕深吸了一口气,垂首望着自己的手掌,越亲的人,往往会戳得人越痛,“八哥吗?呵呵……”原来,八哥也想要他的命呵! “请主子随时保重自己,八皇子派出的人还潜伏在暗处,相信会找机会对主子不利。”李思担忧道。 “嗯。”挥了挥衣袖,雾夕背过了身子。 心,还是有丝痛,原来,他依旧无法完完全全地接受着别人的背叛,原来……他依旧还是有着他以为已经没有了的……天真。 漫天的大雨,男孩望着高耸的悬崖,怔怔地发着呆。 这里是他的墓地吗?他……被他最信任的侍女小桃推下了这悬崖。 原来母妃说的是对的,原来真的不可以去信任别人。因为一旦信任了,那么所迎来的,便会是背叛。 为什么!为什么小桃要背叛他呢!为什么?! 难道——他真的不可以信任任何人吗? 宫里,少了他,父皇会是怎样的表情,父皇的那些妃子皇后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而他的那些所谓的兄弟,又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他要死了吗?他要死在这里吗?不行,他想要活下去,他是真的想要活下去啊! 使劲地抱住自己的身子,男孩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膝间。 …… 那一阵阵的大雨,像在洗刷着所有的回忆。而那隐蔽的山洞中,则隐藏着绝世的武功。 然后,在过了一年之后,男孩奇迹似的没有死,回到了宫中。曾经服侍他的小桃,成为了皇后跟前的红人。 “十三爷!饶命啊!饶命!”那是谁的喊声?对了,是小桃的喊声。 “十三爷?小桃,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喊我主子的。” “那……那是……” “皇后给了你多少好处呢?让你来要我的命?”原来宫中所谓的一切,都难以逃脱利字。 “十三爷……不,不……主子,奴婢只是一时着了皇后的花言巧语,奴婢……奴婢……”那沾满泪水的面容,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怜。 “小桃,你知道吗?”男孩低下了身子,伸出手指轻抬着侍女的下颌,“曾经,我把你当成姐姐般看待,我以为所有的人中,只有你对我最忠心,不过可惜,原来,我是不需要姐姐的呢。” “主……主子……”带着哭腔的语音,渐渐地没了声。 男孩垂着头,望着手中那沾了血的匕首。眼泪,一滴,两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了下来。 红色的血,沾满了他手中的匕首,也沾满了他的手。 母妃,你用尽了你最后的一次天真,那么,他最后一次的天真,是否也用尽了呢? 原来,杀了人之后,竟然是这般的感觉,原来即使报仇,他依旧会如此难过。 难过得像是心被揉碎了一般。 然后,在那一年里,男孩保护了皇上,在十七个刺客的手中,保护了皇上。 十七个刺客,每一个都死无全尸。满地的鲜血,映红了大殿。 男孩的手不停地翻舞着。而他的脸上,则扬着几不可见的笑意。母妃,你看见了吗?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有伤害我的机会了。 小桃,你看见了吗?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可是……为什么眼睛好涩呢,涩得他好想要掉眼泪。 他明明……是在笑的啊! “啊!”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雾夕整个人猛然抬起。梦!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依然还会梦见当年的事情吗? 明明告诉过自己要忘却的,明明说过不再记起的。但是…… 黑色的眸子,望着自己的双手。白皙如雪的手,却沾满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鲜血。 这便是活下去的代价吗?独自在皇宫中活下去所要付出的代价? 拢了拢那沾了冷汗的长发,雾夕站起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清爽的夜风,没有了白天的闷热。那清澈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仿若着了迷一般的,他走到了湖边,缓缓地把自己的双手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中。可以洗去吗?可以洗去那些鲜血吗?那些……沾满了他双手的鲜血。 好冷!冷中带湿! 赫天香闭着双眸,缩了缩脖子,似不想从美梦中清醒。 缓缓地,那份冰冷又继续靠向了她。 不悦地蹙蹙眉,她又想逃开那份冰冷。 只是,却不能遂心所愿,那冰冷简直就如影随形。 “哇,究竟是怎么……”霍然睁开眸子,赫天香才打算大发牢骚,却在看清了眼前的人后,不觉一滞。 略微带着一丝稚气的清秀脸庞,漂亮的眼眸泛着水样的光彩,零乱的发丝披散而下,而那袍子的袖口处,则湿湿的还在滴水。 他是……雾夕。可是此刻的他,却让人感觉好脆弱,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满手的水滴,忍不住地问道。 “洗不干净,怎么都洗不干净。”雾夕如同孩子一般稚气地嚷着。现在的他,完全不像平时那般恬淡优雅,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中的样子。 “洗不干净?”赫天香一愣,“什么洗不干净?” “血!”他整个人往她的怀里钻着,像是要寻求慰藉一般。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努力地把他推开。可是……手指动了动,赫天香没有推开怀中的人,反倒是揽住了他的背脊。莫名地,她想要去安抚他的情绪。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可是……一定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吧。 “你的手上没有血啊。”她仔细地看着他那光滑得几近处子般的双手说道。该不会是他做什么噩梦吧,所以才会这般。“有,很多血,好脏。”他语带厌恶地说道。 脏?“你觉得血很脏吗?” “嗯,很脏。”而且怎么洗都没有洗掉,“为什么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呢?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害我呢?”仿佛要保护自己,就要不断地杀人。 身子缩成了一团,他只想要她的温暖。 “有人要害你?”她诧异于他的话。 “如果可以改变的话,我也想能够拥有可以信任的人啊!”像是发泄一般的,他对着她说道。 母妃……小桃……八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不断地教着他不需要去相信任何人。如果可以……如果他可以去拥有一个…… “你可以相信我啊!”骤然爆发的声音清亮地响起,赫天香捧住雾夕的脸颊,很用力地说道。 不由自主地,她就是想要去安慰他,想要去抚平他的脆弱。 “你?”散乱的视线,集中到了她的脸上。 “我。”她说着,又点了点头。 “可是……你骗过我的。”他缓缓地道,长长的睫毛,几乎盖住了眼眸。 “可是我也答应过,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不是吗?”她答应过的,所以不会再骗他了。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再露出这种受了伤的表情呢? 她可以去习惯他的任何表情,却无法接受他受了伤的表情。 因为看着这样的他,她会有种心痛的感觉。痛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怔怔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理由,他需要她给他一个可以去相信的理由。 “因为……”因为什么呢?因为她……因为她已经……“我喜欢你。”嘴巴张得很大,但是发出口的声音,却近乎于喃喃。 白天,他问了她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可是现在,她的整个脑海却异常清晰地告诉着自己这个事实。 渐渐地,一句话,却让雾夕奇迹似的平静了下来,“我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他的声音,像在回忆,像在述说,“从小,我的母亲告诉我不要去相信任何人,可是,她却为了保护父亲,而送上了自己的一条命。然后,我一直视为姐姐的侍女小桃,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又把我推下了悬崖。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告诉自己,不可以再相信任何人了。” 赫天香静静地听着雾夕的话。从来不曾想过,他那张稚气的面容之下,却隐藏着这样的过去。 “所以我不断地练武,不断地在家里培养着自己的势力,不断地告诉自己,天下间,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可是当我知道,我的八哥竟然想杀了我的时候,我发现,原来我还是会有心痛的感觉。”明明是冷的血,为什么会有温度呢? “你八哥派的人,是上次我看到的那批黑衣人吗?”她不觉问道。原来他今晚的异样,是因为这事吗? “是不是很可笑,最想要我命的人,竟然是我的兄弟。”他的嘴角像是在笑,但是表情却像是在哭。 那是因为,他还珍惜着这一份兄弟情谊吧。她顺了顺他一头微乱的发,“若是你想哭的话,可以哭出来。” “我不会再掉眼泪了。”为母妃,为小桃掉的那些眼泪,是他最后的眼泪了,“天香,我可以相信你吗?”他的头,埋在了她的秀发中,几近无声地问道。 “可以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如是说着。然后,她感觉到了,她的发……有着暖暖的湿意。 想要拥你入怀, 静静地听着你心跳的声音, 用着最坚定的声音, 告诉你我的真心。 她喜欢他,她赫天香,喜欢着这个连来历都不清楚的雾夕。 昨晚的话,不是一时的冲动,更加不是纯粹的安慰。可是,她的这份喜欢,有深到可以嫁给他的那种地步吗? 她不知道,而且脑子好乱,似乎怎么理都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凉亭之内,熏烟袅袅。本是一派平和之色,却因坐在亭内的女人使得平和不复。 “啊!”受不了了!赫天香大吼一声,然后整个像没有了力气一般地趴在桌上,苟延残喘。 “赫小姐,你没事吧。”丫鬟喜儿被这吼声吓了一跳,颤巍巍地问道。 “没事。”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天香妹妹可是有心事?”正绣着方帕季雨柔放下了手中的绣帕,关心地问道。 “我……”她一怔,随即打着哈哈道,“不是啦,不过雨柔姐,今天你可开心了,不用担心进宫的事了。” 仅仅一天,就听到季世伯大声嚷嚷着,说是雨柔姐可以不用进宫参加选绣了。 雾夕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说到做到。 噢,不行了。一思及此,她的头更大了。 “是啊,我都说了我们家小姐的福气好。”一旁的喜儿笑着搭腔道。 “哎,你们……”季雨柔面露羞涩,却也是笑了。不用进宫,自然去了她的一块心病。 “小姐啊,这下子你就不用急着嫁人,可以再继续和赫公子……”喜儿欢喜道。 提到赫天枫,本来嘴角掀起的季雨柔不觉敛下了眸子,“可是赫大哥他……他对我根本无意。”若是有意,又怎么会不来参加那次招亲? “别这样,雨柔姐。”赫天香安慰道,“我不是说了我会帮你的嘛!” “赫小姐真的打算帮我家小姐?”接口的不是季雨柔,而是喜儿。 “那是当然。”说了帮,自然会帮,“不过就我所知,枫哥向来是比较欣赏坚强的女子。”赫天香想了想道。在她的印象中,大堂哥对那些性格刚烈的江湖侠女比较赞赏。 “坚强……”季雨柔喃喃着,那似乎正是她所欠缺的。 “不用那么快灰心,反正现在既然不用急着嫁人,自然可以有时间来改变了。” “改变?”是指她吗? 季雨柔垂下眼眸,盯着石桌上的绣帕。她可以为了赫大哥而有所改变吗?她做得到吗? “小姐,赫小姐,喝点茶去去热气吧。”喜儿打破沉默,手脚麻利地端上了两杯清茶。 赫天香无异议地接过,抿了一小口,“对了,雨柔姐,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过了一会儿,她语带支吾地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想问什么?”季雨柔抬起头,有些诧异。 话还未说,赫天香的俏脸先红了一红。 “怎么了?” “是……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想嫁,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红着脸,赫天香很小声地问道。 “啊?!”这一问,不光季雨柔的脸跟着红了,连喜儿的脸,也煞红得像要滴血一般。 “天香妹妹,你这是……” “说嘛!”她撒娇似的扯了扯对方的手臂。因为她想要知道自己对于雾夕,究竟是份什么样的感情? “小姐,我瞧着赫小姐是真的想知道,不如小姐……就说说。”喜儿道。 季雨柔轻轻颔首,过了好半晌,才像蚂蚁叫似的说着:“其实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多了,自然就很想要和那人在一起,想要时时刻刻地可以看着那人,一颗心,也就会时时刻刻地惦记着对方。” 是这样吗?喜欢到想嫁的心情,就是这般?赫天香摸了摸怀中的玉佩,她对雾夕,也有这样的感情吗?只是喜欢,却有喜欢到想要厮守一生吗?“那你对枫哥就是这种感觉?”她朝着她挤眉弄眼。 “哇,你取笑我!”季雨柔的脸更红了。 “我……我哪有啊,我只是……” “天香!” 一道男声的插入,使得打闹中的两个女子停下了手。 “枫哥!”一见来人,赫天香一蹦一跳地跑到了赫天枫的跟前,“你也是来这里纳凉的?”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他习惯地揉了揉她的额头,“既然你现在没事,那我会尽快安排你回苏州,家里人都很担心你,早些时候,我已经修书回家了。” 回苏州?“我不要!”想都没想,她直接拒绝道。 “不可以这么任性!你知道你的出走,让多少人担心吗?”赫天枫没好气地道。 “可是我才不要继承家业啊!”她离家出走,可是有理由的啊! “咳!”赫天枫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个事儿,老爷子说会再考虑考虑。”理由之一,是天香自己不愿意,而理由之二,则是以天香的武功,真要继承了,只怕会砸了赫家的招牌。 “真的?”赫天香诧异地咋咋舌。会有那么好的事? “是啊,真的。”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被众人宠上天的小堂妹,“所以你快些回苏州,对老爷子多说上几句好话,没人会舍得罚你的。我还有事要去洛阳参加这届的武林大会,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不过我会派亲信和你一起上路。” “嗄?”说到武林大会,赫天香的脑子里才想起自己一路走来,会到安阳县的原因,“我也去参加武林大会。”这可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啊! “你也要去?”赫天枫一愣。 “对啊。”点头如捣蒜。 “胡闹!”若是让赫家上下知道他让天香去参加武林大会,只怕他几层皮都不够剥的。 “有什么胡闹的,又没人规定不能参加武林大会的,况且,我只是看看,又不是上台比武。”而且以她的武功,就算上台,也只有被打下台的分吧,“你们不是老说,要多增加一些阅历吗?我现在就是在增加阅历啊。” “那是……”赫天枫滞了滞,随即又道,“总之不可以,你乖乖地回苏州。” “才不!”贝齿用力一咬,她努力地使自己的眼眶中逼出几滴眼泪,“枫哥,我……我……”欲涕还休,此乃最高境界。 赫天枫头皮一阵发麻。他就知道,这个小堂妹很懂得戳他的死穴,“天香,你……”才打算好好地教育一番自己的小堂妹,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赫大哥!”一直沉默在旁的季雨柔,突兀地站起身子。 “季姑娘?”转头看着季雨柔,赫天枫有些诧异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 “我……我也要去。”手指紧紧地捏着绣帕,她像是鼓起了一辈子的勇气说道,“对,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参加武林大会。”既然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那么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不会像之前那样只懂得接受而已。她也要……也要用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争取着一份她所渴望的爱。 什么?!“你也要去?”语不惊人死不休,赫天枫和赫天香异口同声问道。 “嗯,我想去。”柔美的脸庞闪耀着坚定的光彩。季雨柔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即使是再柔弱的女人,也可以因为这份坚持的爱,而变得坚强。 雨柔姐也说要去参加武林大会。这一点,着实出乎赫天香的意料。不过,这也好,趁着枫哥和雨柔姐彼此大眼瞪小眼之际,她脱身而出。 看来,今天的雨柔姐变得不一样了,而这份改变,是因为枫哥吧。 从怀里掏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赫天香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瞧着它。 莹绿的玉佩,剔透得清明。圆形的玉佩,最外围的一圈是精致的纹饰雕刻,而内则刻着一只四爪龙,龙的一只前爪似抓着一枚珠,珠上刻着“晨雾”二字 晨雾……雾倒说得通,雾夕的名字中本就有雾,那晨呢? 掂量着手中的玉佩,她不觉皱起了眉头。若是当初她没有向他拿这块玉佩,他们二人是不是一下了山,就会分道扬镳呢? 玉在人身,有着一丝暖意。 他要她好好保护这块玉,把它当作比她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来保护。可是这块玉…… 不行,她得去问明白,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他昨天才说可以不让雨柔姐进宫,今天季世伯就真的说雨柔姐不用进宫了。 也许他的身份,比她所想象的更加…… 才想抬脚走到雾夕暂住的香阁,身后便扬起了一阵风动声,然后下一刻,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入了她的鼻子。 赫天香手一软,玉佩无声地跌落在了一旁的草跺上。 旁边,则有着陌生的声音如是说着:“没逮错人吧。” “应该没有。” 逮人?他们是谁?她挪了挪唇,努力地想要开口问个明白,可是眼睛却越来越疲累,疲累得几乎睁不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漆黑。 好困,好想睡,好想一直这样地睡下去…… 不过,周围好像有人在说话,而她……她应该是急着去找雾夕,急着想问清楚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啊?她怎么会睡着了呢? 她只记得,有着一股药水的味道,然后…… “啊!”猛然地睁开眼眸,赫天香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阴湿的小茅屋,一簇火苗隐隐地照亮着茅屋内的情景。两个人,一胖一瘦,围坐在火堆旁。胖子听着动静,向着赫天香望来,“你总算醒了。”而瘦子,则依旧只是给火堆添着柴火。 “你们抓我……呃,有什么目的?”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赫天香开口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抓你自然是有目的了。”胖子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目的?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赫天香在心里暗自嘀咕着,目的,抓她这样的人有什么目的?为了美色?不太可能吧,若他们是采花贼的话,怎么都该先挑雨柔姐下手啊;若是为了钱的话,好像应该抓的不是人,而是季府里的金银珠宝吧。 等等,若是钱财的话,她记得她之前曾经价值过一千两黄金,“两位大爷。”赫天香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角道,“如果两位是为了得到一千两黄金的赏金的话,那迟了一步了,我大堂哥已经找着我了。”唉,只希望他们能够和平地接受事实,放了她。 “一千两黄金?哼!”胖子的鼻间爆出一声冷哼,“区区一千两黄金,在我们主子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主子?敢情绑匪还不止他们两个人?“那你们想干吗?”缩了缩脑袋,她很识时务地装胆小。 “我们当然是……” “小三,和她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始终没吭声的瘦子终于出声道。 胖子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们都已经把这女人弄到手了,只要交给主子,日后还怕享不了荣华富贵吗?” “那也得看那人,是不是真的重视这个女人。”瘦子一双冷眼扫了扫赫天香,淡淡道。 这是一个赌注,而赌的则是这个女子在十三皇子心中的重要性。 两人的对话,听得赫天香一头雾水,“你们……没有抓错人吗?”她怀疑。 “我想——他们应该没有抓错人吧。”清越的声音,如同丝线一般,悄然地在残破的茅屋中响起了。 一抹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茅屋门槛处,跳跃的火光,借着夜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雾夕!”赫天香叫道。整个人又惊又喜,想站起身跑到他的跟前,可是才一动身子,却觉得浑身酸软,四肢无力,“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他们所用的迷药药效还没过吧。”望着赫天香,雾夕轻语道。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胖子此刻正手持着两把大刀,面色之中,带着一丝惊恐地看着雾夕。他们明明掳人掳得天衣无缝啊,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没道理他会一路追踪到这里? “你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因为死人的话,知道得再多也无用。”嘴角似笑非笑,他那似真似幻得声音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切。 “小三!”瘦子沉声道,“记住我们的使命。”既然十三皇子追到了这里,那么自然代表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瘦子的声音,像是起到了安定的作用,胖子逐渐镇定下来,“你别轻举妄动,不然,这个女人就死定了。”把刀架在了赫天香的脖子上,胖子恨恨道。 不用……那么玩真的吧。赫天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大爷,有话好……好说啊!”她才十六,还不想死啊! “小三,带她去复命,这里由我挡着。”瘦子命令道。 “老大!”若是他走的话,老大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下京城中人人惧怕的十三皇子,“我留下,你带这女的走。” “说的什么话,若是这次无法完成任务的话,你我都免不了一死。”能活一个便是一个。 “可……” 两个人,似有争论。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赫天香,只有猛咽口水的分,而雾夕,则状似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 晶莹剔透的玉佩,正是她被迷昏时掉落的。 呜呜呜,他不是还说喜欢她吗?要救她,好歹也多拿出点诚意啊!没好气地甩了雾夕一眼,赫天香暗自在心里咕哝着。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雾夕终于懒懒地抬起头,“我劝你们最好谁都不要走,因为一旦动了,便很可能尸骨无存。” 十指猛然一动,根根细莹若无的丝线,纷纷缠绕着胖瘦二人的颈部,手腕,脚裸以及周身要害之处。火光之下,丝线发出一丝丝的冷光。 “你——”胖瘦二人一惊!这丝线是何时缠上身的,他们竟然一无所觉。 赫天香整个人呆愣着,看着那一根根的丝线,以及雾夕那张阴暗交错的脸。他……他是怎么办到的? 在不知不觉中,仅仅只是在那短短的空档中,就已经在三个人的眼皮低下,送出了最致命的武器。 身子一软,她又瘫回到了地上。 “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罚你们呢?”十指捏着天蚕丝,雾夕扬起着浓浓的笑意,“是把你们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还是就这样先把你们肢解了?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建议?”温柔的语调,诉说着悚人的字眼,只有知道他甚深的人,才明白,此刻他已是怒极。 没有人可以在伤害了他所爱的人后,还能全身而退。 他们不能,他也不准。 胖瘦二人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分毫。这些丝线,看似轻薄,其实却比钢丝更加锋锐。兴许只要一动,下一刻便会尸首异处。 “十三皇子,你要杀便杀,无需折磨我兄弟二人。”瘦子抿了抿唇,直言道。只能怪他太过轻敌。 不曾想过,危机随时会在。 “杀,我是会杀,不过不会很快便是了。”轻柔笑语,修长的十指在朦胧的火光中舞动得甚是好看。天蚕丝越收越紧,勒住勒两人得皮肉,血已经一丝丝地渗出。 十三皇子,她没听错吧。赫天香努力地消化着她刚听到的消息。通常,只有一类人会被称为皇子,那便是皇上的儿子。这两个人叫雾夕十三皇子,是指……雾夕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三个儿子吗? 十三皇子邵晨雾。是了,他给她的那块玉佩上,不是有晨雾两个字吗?那就是他的名呵! “唔……哇……”闷哼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呢喃,打断了赫天香的出神。 此时,胖瘦二人身上已是鲜血淋漓。那本是白色的天蚕丝,已浸染成了绯红之色。 “好脏的颜色呢……真的很脏。”冰冷的声音,犹如针一般地扎进着耳里。 “求……求十三皇子给……给个痛快。”几近破碎的声音响着。 “我也想啊,只可惜,你们想伤的,是我最爱的人。”笑意不知何时敛下,他眸光中有着噬人的森然。 那种目光……那种目光……那是爹曾经对她说过,动了杀意的人才会有的目光!“别……别这样!”挣扎着爬起身子,赫天香摇摇摆摆地朝着雾夕走去。 来不及消化他爱她的事实,眼前,她只想要阻止他杀人。爹曾经说过,一旦一个人有了杀意,那么别人最好避得远远的。因为有着杀意的人,是最难琢磨的人。 可是他……他是雾夕啊……是她所喜欢的雾夕啊…… “别……别杀了。”踉跄地走到他的身旁,她扯住了他的衣袖道。 “你要我放了这两个人?”他转头看着她,神色莫名。 嗯。”她点了点头,觉得双脚发软,“他们……其实也没怎么伤我,所以……放了他们吧。” “我的手里,从不放人。”一旦他想杀,那么那人就不会再活着了。更何况,他们本就该死。 “可是杀了他们之后,你一定会伤心的。” “伤心?你说我会伤心?”他嗤笑一声,“你可知道我手中所杀的人有多少吗?天香,我的手已经沾了好多好多的血,多到根本无法洗净,所以,不会再在乎多上两条命。” 他和她,有太多的不同,会被她所吸引,或许,是因为她太干净了……有着他所没有的干净! “才不是,你在乎的,在乎的!”她用尽力气地喊道,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小得可怜,“我知道,你一定会在乎的。” 若是不曾在乎过的话,那晚他又怎么会来到她的房里,脆弱得宛若像个孩子一般,寻找着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因为他还是在乎,在乎着他的过去,在乎着他所受的伤害,以及……那些在他手中所失去的性命。 明明是一句他不愿意听到的话,可是从她的口里喊出,却让他无法去驳回,“我……在乎吗?”喃喃低语,更像是自言自语。 “是的,你在乎。”她的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因为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杀人,其实你根本是害怕看见血的颜色,其实你根本……你根本就好善良的!” 善良!如果不是因为有人离开,有人背叛,也许他现在会是一个天真的少年。 泪水轻轻的,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天香……”那眼泪,是为他流的吗?好多人都在他的面前流过泪,有祈求,有痛苦,有哀悼,可是……她的眼泪,却让他痛心。 在痛心的同时,却又觉得好舒服。仿佛干旱了的田地,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放过他们好吗?”与其说同情胖瘦二人,不如说是因为她不想再看到他脆弱的表情。 “我……”他的声音,首次出现了犹豫。 “雾!”她第一次唤着他的名。而眼,直直地望着他,像要望进他灵魂的深处。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帘,他的表情,像是在不断地思虑着。 天蚕丝停止了紧缩,也使得胖瘦二人暂时得以喘息。 “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了。”那声音轻轻地,柔柔地在他的耳边述说着。 他会后悔吗?会吗?垂首,他望着自己缠满了丝线的双手。如果他杀人从不后悔的话,那为什么小桃死的时候,他依旧会泪流满面呢? 那样的哭泣,像是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眼泪在哭泣。他为了小桃而流泪,而她……则是为了他而流泪。 为了他所掉的眼泪呵……竟然是这般的剔透。 手一松,原本缠绕在胖瘦二人身上的天蚕丝尽数收回,“回去告诉八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他还不死心的话,那么就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盯着那跳跃的火光,雾夕冷声道。 “咳!咳!”胖瘦二人此刻跌坐在地上,不断地轻咳着。脸上还是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够拣回一条命,“你真的要放了我们?”胖子率先开口问道。 “或者你们不想走?”微一挑眉,雾夕反问道。 “没有,没有。”胖子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我们走。”只是从来没想过,在触犯到了十三皇子之后,还能留下一条命。 传闻中,凡是十三皇子想杀的人,从来就没有活下来的例外。 “大哥,我们走!”胖子艰难地站起身子道。 瘦子颔首,同时瞥了赫天香一眼。他知道,他们能够活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一番话。 原来冷情如斯的十三皇子,也会有真正动情的时候。如果……如果本来能够把她交到八皇子的手中的话,那么便等于能够完全控制住十三皇子了。 可惜……真的是……可惜了…… “我们走吧。”轻叹一气,瘦子道。其实就算在这里得以保全性命,但是真的回到了八皇子处,却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性命。 这是做奴才的命啊!可是小三似乎还不清楚。 胖瘦二人带着伤,快速地离开了茅屋。 “没事吧。”雾夕把一旁的赫天香打横抱起,低着头轻声问道。 若非他一直派人暗中看着天香,只怕没那么快发现她被人掳走,更不用说能够找来了。 “我没事。”她摇摇头。现在的她,顶多只是浑身酸软,受了点惊吓而已,“你……你是十三皇子?”怯怯地,她的眼光望着他。 传闻中的十三皇子邵晨雾,噬杀成狂,冷血又无情,凡是对他出言不逊者,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若非他一直以来保护皇上,功不可没,只怕早就被人参一本了。 “是。”他回道。 “那么……民间中说,你淫奸不遂,所以杀人灭口的小桃,就是你那天晚上对我说背叛了你,而把你推下山崖的小桃?”现在她总算知道传闻不可尽信的道理了。人传人,越传越夸张。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他冷笑一声。不过,他在民间,也一向没有什么好风评。因为他根本便懒得去做样子。 “你——”她欲言又止。 “不要露出你的同情,我需要的不是同情!”他抿了抿唇角道。他所想要的,是她的心。即使她曾经说过喜欢他,但是……为什么他却还是有着无法抓住她心的感觉呢? “不是同情!”她急忙摇着头道,“是怜惜。” “怜……惜。”他怔怔着。从来没有人会对他用上这两个字。 “因为爱,所以才会怜惜。”是的,因为爱着他,因为心疼他,所以才会有着这股子的怜惜。 “你爱我?”若刚才的话仅仅是让他怔的话,那么她现在的话,则是让他惊。可能吗?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了。 狂喜的心情,霎时涌卷着整个身心。他抱着她,颤声地问着:“你……爱我?” “对,爱你。”他的颤意,她感受得到。这样的男人,是她想要厮守一生的男人,“所以从今以后,你可以相信我。”而她,也会相信着他。 然后,她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那是第一次,她发现他笑容的真切,笑得……好开心。 情之所衷, 惟有一人, 想你,念你, 所以爱你,要你! 宽敞平稳的官道上,两匹马,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马上的人,一人是赫天枫,另一人则是雾夕。 一路之上,谁也没有先出声,只是像在欣赏着路边有些荒凉的景致。赫天枫向后望了望帘子长挂的马车,因为天香和季雨柔都执意要去参加武林大会,再加上还要带着季府的丫鬟喜儿,所以不得不用上马车。 “咳!”轻咳一声,赫天枫的目光从马车移到了雾夕的身上。 “你有话要说?”无意外地挑挑眉,雾夕问道。他本以为赫天枫会等更久才开口。 赫天枫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听天香说,你是当朝十三皇子。”初听到这事,实在是出乎意料。十三皇子在民间的风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坏。 可是……他却可以看得出,雾夕似乎是极为重视他的这个小堂妹。 “她已经说了吗?”雾夕手持着缰绳,淡淡地反问道。浅浅吟笑的嘴角,像是早就知道会如此。 “嗯,不过她暂时也只对我一个人说了而已。”天香的性子,很难瞒住什么事。不过这件事滋事体大,所以她只对他一个人说过而已。相信天香也明白,雾夕的身份最好是不要随意地公开,“而且,听说你要娶天香?”说到这里,话总算是说到了重点上。 “是要娶。”雾夕很爽快地承认道。 “可是你是皇子,注定不会只娶一个。”历来,侯门深似海。尤其是帝王之家,娶妻娶妾,更是多如牛毛。 “你想说什么?”黑眸一眯,清秀的脸庞上扬起了一抹审视。 “你若是真心想娶我家小堂妹,那么终身便可只娶她一个。”赫天枫道。天香是赫家的至宝,若是雾夕不能一生一世只爱天香一个,那么,便不配来得到天香。 “呵……”清越的笑声溢出双唇,雾夕抬眼,“你这算是威胁我?”从来,不曾有人敢威胁他什么。因为会出言威胁他的人,已经全死光了。 “你说是便是吧。”赫天枫显然没打算收回说出口的话,“我只是要你的一个承诺。”一个他可以放心把天香交给他的承诺。 坚定的眼神,定定地望着那双带着一丝慵懒的眸子。赫天枫执意地要着一个回答。 而雾夕,则拽着缰绳,若有所思。他是当朝的十三皇子,若是他真的要娶天香,那么即使赫家一门反对,也不能阻止什么。但是……面对着这样的赫天枫,他…… “我这一生,只娶天香一个为妻。”薄唇轻启,他吐出了他的答案。 “那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赫天枫显然颇为满意,面色一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还有你十三皇子和无绝宫宫主的身份,定能保护天香一生。” 空气之中,倏然地紧绷了起来。原本慵懒的眸子瞬间变得凌厉,雾夕盯着赫天枫,“你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他十三皇子的身份,他不奇怪,但是……他竟然还知道他无绝宫宫主的身份!会知道他这两个身份的,只有他的那五个侍卫而已。 “显然你隐藏得并不完美。”脸色未变,赫天枫淡淡道。 袖中的天蚕丝微微滑出,“说说。” “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无绝宫宫主的武器,似乎便是天蚕丝,而我听安阳的人说,在季姑娘招亲的时候,十三皇子曾经用一根极细的丝,把一只偌大的铜球震碎。” “所以你便猜我是无绝宫宫主?”弧线优美的双唇,有着难以琢磨的飘忽。 “难道我猜错了?”话虽是如此说,但是赫天枫心里明白,猜错的可能性几近于零。因为就他所知,武林中会使用天蚕丝的,惟有无绝宫宫主而已。 “你是怎么知道无绝宫宫主的武器是天蚕丝?”雾夕敛着眸子问道。即使他的身份是无绝宫宫主时,他所试用的武器也会是刀、剑、匕首……而至于天蚕丝,他极少用,而一旦用了,对方就必死无疑……只除了他昨晚放过的那两人。 “因为有人看见了。” “不可能!” “但是确实有人看见了。”赫天枫很肯定地道。而看见的人,则是他的弟弟赫天越。因为仅仅只是很远地看见,然后再凭死人身上的伤口,所以才猜出无绝宫的宫主所使用的武器,可能是失传已久的天蚕丝。 而事后,天越足足病了三天。对于向来心软的天越,遍地死尸的情景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是这样吗?雾夕弹了弹手指。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但是没想到,终归是有疏漏,“看来,我似乎是小看了赫家。”武林中的赫家,一向名气不大,武功也平平,并没有特别让人注意的地方。不过,从现在起,他该改观了。 “打算杀我灭口吗?”赫天枫看了雾夕一眼。 “不。”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若是以前,他的确是会灭口,但是现在…… “原因?” “因为你是天香的枫哥,如此而已。”雾夕说着,回过头去,望着那传来嬉笑声的马车。因为天香所喜欢的东西,他不会去破坏。 “那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你打算要独占鳌头吗?”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回过头来望着赫天枫,他轻笑道。 “难道你参加武林大会,不是为了能够统一江湖?”江湖中人,虽然不曾与朝廷对抗,但是统一起来,也是一股极大的力量。 “但是若是我已经能够一统江湖,又为何一定要自己独占鳌头呢?”会打算去洛阳,只是想看看,这几年的武林之中,究竟出了多少人才。 “你——”赫天枫一愣,“莫非杨万彪是朝廷的人?”当今武林盟主,已经连续两年夺得头魁了。 “不是朝廷的人。”雾夕缓缓地摇了摇头,“杨万彪只是无绝宫的人而已。” 他竟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吗?赫天枫着实吃了一惊,那么他是——“你打算要天下?”赫天枫不觉问道。会想一统江湖,只说明十三皇子的野心不小。 天下吗?雾夕含笑不语。这个天下,有太多人在窥探了。 武林大会如期举行。 赫天枫也代表着赫氏一族参加了大会比武。而赫天香,想也知道,烂到家的武功,自然只有在旁看热闹的分。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雾夕竟然没打算下场比武。 “你真的不报名参赛吗?”嘴里嚼着红豆糕,赫天香再一次地问道。 “既然不去报名,那么自然就不想参赛了。”手指轻握着一卷书籍,雾夕坐在椅上,右手枕着下颌,闲适地看着书。 “可是……唔,你不是说过你对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势在必得的吗?”咽下了口中的香糕,她灌了口茶说道。自从真正见识过他的武功之后,她想,若是他要当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雾夕抬起头,扬扬眉,“本来的确是有这打算,不过……还是算了。”原本他是想以无绝宫宫主的身份,来成为武林盟主,真正的一统江湖,然后以武林作为支撑点,一统天下。 可是……如今他已经有了她,还需要再一统天下吗? 天下,真的那么好吗?好到需要用尽一切的手段,费尽所有的心机来得到? “那还真是可惜了。”赫天香不无遗憾地说。本来她还想看看雾夕和武林盟主杨万彪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样,一定精彩绝伦。 可惜?他眸子敛了敛,“那么你觉得,若是要放弃争夺皇位,会可惜吗?” 嗄? 一口红豆糕噎在喉咙里,她赶紧喝水拍胸口,“你……你想当皇帝吗?”老天,她又差点忘了,他是当朝的十三皇子啊!“你希望我如何回答你?”他看着她,反问道。 这……赫天香沉默了会,然后抬起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只是雾夕。”是的,在她心中,她只是把他视为雾夕而已。那个她在山中无意间遇上的雾夕,那个会保护她,也会寻求她安慰的雾夕,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十三皇子。 皇位,那是从来不曾充斥在她脑中的字眼,而皇上二字,更是遥远。 她没有想过她要嫁的人,是未来的皇上,更没有想过,她自己是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寂寞思愁,只为见上皇上一眼。 “雾,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那么我希望你的一辈子,只爱我一个。”抬起头,她直直地望向他,眼神中,有着以往所没有的坚定。 是她自私吧,不希望他是皇帝,不希望他将来会拥有后宫三千,“我赫天香,会一生一世,只爱着雾夕;所以雾夕,你的一生一世,也必须只爱着我赫天香。”如同立誓般的,她对着他说道。 果然,同是赫家的人。雾夕微一抿唇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着天香,他想到了赫天枫。 “一生一世,只对着我一人,你不会倦吗?”漂亮的薄唇勾起了近乎于完美的弧度,他轻笑着问道。 “不会。”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么便不会再有任何的犹豫了。 “是吗?”笑意更甚,他的手越过桌面,抓住了她的手,“若是你可以对我一世不倦的话,那么我也可以为你,放弃江山。”江山与美人……看来,他终究是没有成为帝王的冷情。 他,不会是父皇,而天香,也不会成为母妃。 半个月后 “你真要进去?”站在红色的大门外,赫天香再次忍不住地问着站在身旁的人。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了。”雾夕揉着额角,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可是……你再考虑考虑清楚啊!”她很努力地想要劝服他打消此念。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这已经是她第七十五回让他考虑了。 “哦……那……那好吧。”既然对方心意已决,那么她只好认命了。抬起脚步,赫天香走到红门前,用力地敲了两下门。吱嘎! 两扇木门推开了一丝缝,长着两撇山羊胡的老管家,在看清了门外所站的人后,那老破的嗓音难得高八度地叫道——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激动到颤抖的身子,还有那闪着盈盈泪光的双眸,让赫天香的脑袋差点埋到了地里。 哎,她就知道,她回来一定会是这样! “何管家,你……”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管家语带哽咽地说着。 “是啊,我……我回来了。”她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得赶紧通知人去!”说着,一个转身,老管家连跑带跳地四处喊嚷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灵活的动作,哪里像是六十出头的人? “看来,你很受人喜欢。”雾夕摇了摇手中的纸扇,下着评论道。 “呵呵……”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的确是……太受人喜欢了。 半刻种后,一大家子的人,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在了赫家的大厅里。 咕噜,赫天香咽了咽喉间的口水,“大家……好啊!”保命原则,先打招呼比较好。 “天香,我苦命的儿啊!”一声凄厉的哭声,率先扑上来巴着她不放的是赫天香的娘亲。 “天香,在外没有受苦吧。”第二个扑上来的是她的二婶婶。 “天香,外面哪有家里好,平日里有吃饱没?有穿暖没?”三婶婶也扑了上来。 没一会儿,赫天香整个人已经快被一帮女人的眼泪给淹没了。 不用那么激动吧。她也只是离开家“少许”一点点时间啊!眉头打着结,赫天香无意外地看着老爹朝她走来。 “离家出走,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离家出走的!”严父形象多少树立一些,赫家的大老爷板起着脸开始教训着女儿。 “哎,天香,你真是不该啊。”二老爷眼里充满着慈爱,轻叹一声。 而三老爷,则干脆重重地轻咳了几声。 好吧,她知错了,行不?赫天香很努力地摆出一副承认错误,接受批评的表情,“爹,娘,二婶,三婶,二伯,三伯,我……”话还没说完,赫老爷子已经开口道:“你们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天香才一回来,你们又是哭,又是骂的,成何体统!”随即,又转向赫天香,“香儿,出去那么久了,累不?渴不?要不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喝茶……这就不必了吧。脑袋重重地垂下,她有着她的无奈。 这厢,赫天香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厢已经快七嘴八舌道:“公公,我们只是关心天香而已。” “是啊,爹,因为天香离家太久,所以我们……” 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厅。 头大地捂住脑袋,赫天香很没大家闺秀样地蹲在了地上。她就知道,老天不会那么爽快地放过她。眼光瞥瞥站在她身旁的雾夕。 清秀的脸庞上依旧扬着浅浅的笑意,儒雅贵气,真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你还笑!”她怒指他笑容。因为他此刻的笑容,实在很像是看好戏的笑。 “因为很有趣啊。”他也坦白,直接说明了原因。 “……”如果白沫是随时可以吐的,她相信她现在一定会是满嘴白沫,“早就说了嘛,不要那么早回来。”嘟了嘟嘴,她开始咕哝起来。 “是你说一定要通知家里,否则,我们又何须来这里。”雾夕淡淡地接口道。 通知?! 天!她差点忘了回这里最重要的目的了! 整个人弹跳起来,赫天香清了清喉咙:“你们……” 叽里哇啦!围成一堆的人没一个理她。 “你们听我说。”这一次,她的声音提高了点。 叽里哇啦!还是没有一个人理睬她。 不行,若是这样下去,只怕到天黑了都没人理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赫天香石破天惊地嚷道:“我成亲了!” 啥?! 数颗脑袋齐刷刷地朝着她的方向转动,连带着数十道的目光“狠狠”地射来。 “你……你成亲了?”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赫家的二老爷。 很好,总算有人注意到她了。赫天香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说错了,是我马上要成亲了。”她看着一屋子呆若木鸡的人,很郑重地说道。显然,大堂哥还没把她和雾夕的事儿告诉给家里。 “你要和谁成亲?”急匆匆的声音问着。 “该不会是因为你独自在外,被居心不良的人骗了?”这是担忧的声音。 “还是说你……你已经‘有了’?”这是快昏倒的声音。 她……她顶多只能算是私定终身吧。几乎快被一堆口水淹没的赫天香努力地挤出脑袋,“我……我是要和他成亲啦。”手指直接指着自始至终看着好戏的雾夕,她很聪明地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他?!”众人的目光又一致地移到了雾夕的身上。 “就是你要娶我们家的天香?”赫老爷子上下打量着雾夕道。长得不错,也算是一表人才了。不过这气势……天香能震得住吗? “是。”雾夕应道,丝毫不显慌乱。 “那这位公子,请问你家有几口人?”二婶等不及地上前问道。 “家里有多少田地?或者有多少金银珠宝,能养得起我们家天香?”三婶也不甘落后。 “若是要娶天香,便不可再纳小妾。” “另外……” 一言一语,吵吵闹闹。 唉!两手托着下巴,赫天香遥望着正对答如流的雾夕。 不敢想象,若是她的家人等会知道她要嫁的人是当朝的十三皇子,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而她现在……是不是需要先回房,整理包袱,再次离家呢? 尾声 夜色,漆黑无边。 瘦长的身影,宛若入无人之境,在黑暗中移动着身影。 门,被无声地推开。黑影走到了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睡着的人。 俊逸的面貌,却也是出了名的薄情。而这个人,却是他的…… 手指微微一动,几丝几不可见的丝线滑出了好看的弧度。 像是感受到了视线的灼射,躺在床上的人不安地皱了皱眉头,一双眼眸霍然睁开,“是谁?!” “别叫得太大声,二哥。”黑影轻声道。 熟悉的声音,使得被唤做二哥的男人一怔,“十三弟?” “是我。”雾夕点点头,承认道。月光,渐行渐移,透着纸窗,照着他的半边脸。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和我聊天吧。”男人的脖子,已经被天蚕丝所缠,可是面上,他却还是镇静地说着。 “不,真的只是为了和二哥聊会儿,所以才这么晚来。”他的手指,捏着丝线的两段,只要一用力,那么他的二哥,便不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那你想聊什么?”男人接口道。 雾夕缓缓一笑,笑得有些魅然,“八哥的事情,二哥知道吗?” “你是指老八派人刺杀你的事儿?” “看来二哥果然是知道呢。”手指一收,丝线勒得紧了几分。 男人却依旧镇定,“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这事。” “是吗?”二哥呵,是他的兄弟,却也是想要得到天下的人,“八哥一向是站在二哥这一边的,想要除去我,却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什么二哥不助八哥除去我呢?若那些刺客是二哥派出的,我恐怕生还几率会小得多。” “若是我说,因为你是我兄弟,你信吗?”男人朗声道。 兄弟……眸子一敛,他的眼盯着那泛着银光的丝线。二哥,曾经是第一个带着他玩遍后花园的哥哥,却也是想拥有天下的男人,“我——不会和你争皇位。”手指一动,天蚕丝瞬间收回,雾夕抿了抿唇,继续道:“可是我也不会帮你,不会帮任何一个人,只要二哥你真的有能力登上皇位,那么我自然会忠心地为你效力,若是你没有能力登上皇位的话,我也会冷眼看着你死在别人的手上。” “十三弟。”男人有些微怔。 “二哥,我不再锳这趟浑水了。”低低的呢喃,却像是要被风吹散了一般。 语毕,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了黑夜中。 天下吗?“哈哈哈哈!”一连串的笑声,陡然从男人的口中爆出,“十三弟,我会得到天下的,然后我要让你看看,在我手中的江山,会是何等的多娇!” 是的,总有一天他会登上皇位,成为一代帝王! 月,无声,只有黑暗,见证着一切…… —全书完— <-- -------------------------------------------------------------- 书籍名称:皇子吉祥 作者:千草 本书籍由网友“花蕾”上传 日期:2009/7/22 22:53:58 书本网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